《九州皎月》 江淙

當日青年鮮衣怒馬,揮劍斬匪徒,救她於水火之中。被問及姓名卻眉眼淡然冷冽,一言不發轉身策馬離去。任憑溪月主僕如何呼喚也沒有停下,時隔半月,溪月又見到了他。

那日自己的救命恩人,原來就是眼前當朝太子,周元燁。

溪月聽到了自己怦然加快的心跳,嚴冬冰雪中她雙頰上的紅霞十分惹眼。

“當日救命之恩,溪月無以為報,更沒想到貴人竟然是殿下。”

周元燁本來沒有在意眼前女子,聽到這個與微月相似的名字時,才略微掃過溪月面容,心中略想起十幾日前的事情。

那日他有要事出城,且要在天黑關閉城門之前,快馬加鞭趕回去。回來的路上看到一個富麗堂皇的馬車,周圍卻盡是言語輕佻的山匪。

馬車本來一主二僕,應該是朝中某大臣的家眷。

他出手凌厲一下子砍落兩三人的項上人頭,其餘山匪皆做鳥獸散去。馬車上一主一僕方敢下車向她道謝。

他注意到另一個奴婢中了刀劍奄奄一息,她的小姐在一旁偷偷抹淚。興許是救主心切被山匪砍傷,不一會那奴婢便斷了氣。

周元燁見他們已然沒有山匪之患,便快馬加鞭離去,不再理會二人的道謝。

眼前這個穿著紗裙的女子,就是當日遭遇山匪被他救下的某家小姐。思緒一轉,他想起月兒曾說,自己有一個妹妹近日從別莊接回來,便了然。

周元燁終於輕聲笑笑,白玉公子溫潤如玉的畫面讓溪月有些失神。

“舉手之勞,謝二小姐無需掛齒。”

溪月抬頭吃驚地看著他,對上那本來冷冽如冰的眸子,現在居然映入一些暖色的光。溪月有些失神,小女兒嬌羞的心思盡顯。

太子殿下,如何知道她是謝家二小姐了呢。

鐵面太子難得露出溫情一面,嬌美少女含情脈脈欲說還休。掌櫃的暗道不好,果然下一秒,周元燁轉向掌櫃的,後者差點癱軟在地。

“你們可知她是什麼身份?晟陽國堂堂正三品大員的女兒,何時成了你們金玉賭坊的姑娘?”

掌櫃的額頭冒汗,聞言撲通一聲跪下。

他們賭坊原本涉及朝廷上下各種勢力的交匯,黑市交易販賣的物件更是打了觸犯晟陽國律法的擦邊球。朝廷本來就警覺,太子殿下幾番尋他們的把柄,都被黃爺和上面的神秘老闆擋了回去。

這次下面的蠢貨搞了個烏龍。本來上面說過要牽制住這呼延木迪,他們竟然綁了朝廷大員的女兒來。這女子又如此烈性,竟然末了殺了他。太子既一定會藉機徹查賭坊的。

自己在太子這邊難免被抓出漏洞,那死去的外商又是對於上面而言十分重要的一人。

掌櫃的臉色灰白,終於癱軟在地。

周元燁的聲音冷冽地傳來。

“傳話給你們黃爺,三日為期限。這件事,本宮要一個說法。”

太子一聲令下,一隊人馬趕來,朝著呼延木迪的屍首走去,看架勢要抬走。

那屍首橫在地上,眾人順著他們的方向看去,那死不瞑目的樣子十分瘮人。滿院子的人一下子跪下來,誠惶誠恐地告饒,周元燁面不改色,示意於熠扶起溪月。

周元燁他們走後許久,跪著的小廝中有一人終於哆哆嗦嗦地抬頭。

“太子殿下說,這、這是哪家的小姐?”

街上原先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已少了些許,溪月快步跟上週元燁的步伐,看著花燈的光暈照在他冷峻的側臉,“太子殿下兩番救小女於水火之中,小女無以為報。”

周元燁聞言眉毛都沒動一下,但卻停下腳步看著溪月,彷彿溪月的少女心思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全部無所遁形。

“無妨,本宮也不是為了你。”

見太子扔下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雖然沒有會意,但明顯不把她放在心上的樣子。溪月咬唇愣在那裡。

“於熠,聯繫青山,把謝二小姐接回府。”

“妹妹被拐去了賭坊,她找不到人,一定擔心壞了。”

那聲音中有一種毫不掩飾的憐惜,想到微月,周元燁冰眸又化開了些許。

溪月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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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侍女為兩人斟滿酒。微月心中無奈嘆氣,說好了去喝茶,半道這軒王突發奇想居然要去酒樓吃肉。沿著眼前大大小小擺滿一桌的酒菜,她卻怎麼也下不去口。

眼前,軒王託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謝小姐不動筷子,莫非是嫌棄這桌酒菜,以為小王招待不周?”

看周元承自稱小王,微月有些無語。這晟陽有名的紈絝王爺,氣焰囂張可偏偏有陛下寵著。若您自稱“小”,除了陛下與您的的幾位皇兄,誰敢稱“大”?

“臣女怎敢?王爺,先請。”微月揚唇,“早聽聞聽雨樓的陳年酒釀是極品,今日有幸品嚐,還是託了王爺的福。”

還沒互相客套兩句,一管家模樣男人快步走來,附在周元承耳邊低語幾句。微月看了看他身後,沒有看到原先那韓焱的影子。

周元承聽那人耳語幾句,撫掌大笑不語。傳話的人手足無措地竟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他笑了許久,微月聽他笑得好不暢快,不知為何心裡只盤旋一個念頭。

這廝笑得這樣開懷,恐怕沒什麼好事。

果然,周元承笑夠了便轉頭看微月。

“小王剛聽得一個有意思的故事,謝小姐可否有興趣聽聽?”

微月額角一跳,脫口而出一句“沒興趣”。這下週元承不禁一半意外,一半好笑地道,“小王沒想到,原來大家閨秀如謝小姐,也有……”他頓了頓如此,“真性情的一面。“

“也好,既然謝小姐不感興趣,那本王就不說了。”

酒過三巡,微月心神不寧,妹妹溪月走丟了,平京大大小小的街道那樣多,不知軒王派出去的人找到她沒有。軒王相約原本是敘舊,可方才與他說來說去,不過都是來回打太極的過程。

只能小心回應,不給這霸王有抓住把柄的機會。

這樣又過了一會,在微月都險些覺得自己想多了的時候,周元承拿出一件綵鳳花蝶樣式的金簪,微月一震,聽到周元承說:“那日婚禮,小王雖沒到場,卻也聽得謝小姐的傾城之姿。能使得我太子皇兄與那個人相互爭搶的姑娘,今日一見,果然特別。”

微月看向周元承,後者眼神中流露的精光告訴她,這不過一隻假裝純良的狐狸。

“王爺糊塗了,依晟陽律法,謀反者本應關押大理寺受審。至於爭搶更是子虛烏有的事,太子殿下不過奉旨行事。”

周元承挑眉,只是將那金簪交遞給微月。微月接過來,剛才他拿出此物時就認出。雖然那場婚事不過是元燁設下的局,但畢竟是自己那日戴過的首飾。

“這……”如何在王爺手中?

看到了她的疑惑,周元承隨口道,“不過是一個故人撿到,託我還給你。”

“還有一件事,你妹妹已經找到了,現在大概已經送回府中了。”

這話剛說完,微月面露喜色,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多謝軒王幫忙尋找家妹,王爺盛情款待,臣女不甚榮幸。可天色已晚,家父此時見到妹妹卻不見臣女,一定正著急。請王爺容許臣女先行告退。”見到周元承頷首,微月退席。

出了包廂,就見到韓焱早在一旁恭敬地立著。

後腳,周元承也出了雅間。看著微月焦急的背影,眼中似有興味道,“本王還沒說完,人怎麼就走了?”

“唔,謝小姐謝錯了人,救你妹妹的可不是本王,是本王的太子皇兄。”

周元承手中把玩著摺扇,終於悠哉遊哉地跟上前去。同時也輕飄飄地扔下一句話。

“韓焱,天色晚了,恐遇到歹人。我們送送謝小姐。”

“是。”韓焱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