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敏芝想到自己從前在府中掌權的風光時候,她哪裡受過這檔子氣?誰有敢給她這樣的臉色看?她的臉色難看到極點,想要反抗著那幾個婆子起來,可後者偏生不讓她如願。
“你不要趁老爺不在家就動用私刑!”
謝母並不為之所動。
“那我就讓你看看,這到底是私刑,還是家法。”
“把她給我帶到祠堂!”
白敏芝小人得志的嘴臉,無形中觸碰到了謝母的軟肋,她絕不容許自己眼皮子底下跳脫這樣別有用心的人,此時下定決心要讓這白敏芝記住規矩。
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一行人來到祠堂。
白姨娘以為自己只說了幾句話,萬萬不會叫人找到把柄,這下見她的樣子,心中也慌了大半。
“不,不要……”
啪——
第一個巴掌揮下來,婆子厚重的手掌根本沒有一點憐憫之心,她原本精細保養的臉頰立即紅腫起來。而讓她咬牙切齒的謝安氏,正站在上位冷冷地睨視她。
“這第一巴掌,是你以下犯上。在膳廳主人沒發話,哪輪的上你指手畫腳?”
凌厲的掌風讓白姨娘眼底真正恐懼起來,她這次用了十足的力氣,想從婆子鐵鉗似的手臂下掙脫。可一切只是徒勞。
“放開我,該死的奴才!”
婆子對辱罵充耳不聞,仍是面無表情的樣子。
白姨娘只覺得骨頭都要被她們捏碎了,忍不住尖叫著撞擊她們。過程中,她高高的髮髻散落,但婆子施加的恐嚇讓她全然忘記自己的儀態,此時就像街角瘋子一樣。
右一個婆子上前,大力摁住她臂膀,彷彿發狠一般,重重地扇了下去。
啪——
這一巴掌扇得白姨娘有些發暈,她只覺得眼底開始重影,連嘴角也隱隱嚐出血腥味來。
“第二巴掌,是你不分青紅皂白就傳播謠言,中傷他人。”
白姨娘一下子就清醒過來,忙連聲否認。
“不是我,我不知道傳什麼謠言!”
“這是我聽別人說得。”
謝溪月在暗處連連搖頭,她往日覺得白氏甚是精明,此刻被一嚇,怎麼就變得蠢笨如豬起來?
謝母藐視地看著那不堪的女人,不發一言,但神態間盡是輕嘲。
白姨娘一愣,這才明白過來。
她不是發現了自己的秘密,她只是想動手,所以才找出一個理由。
儘管那個理由並未得到證實。
白姨娘氣急,上位那謝安氏的影子從一個變為兩個,又衍化為好多個。
都是那麼面目可憎。
“你!”
啪——
又一個巴掌,將她那些未出口的辱罵扇回了肚子裡。
“第三個巴掌,你竟拿那些子虛烏有的事情編排月兒。”
“月兒是謝家大小姐,也是你半個主子。”
見夫人真的動怒了,婆子下了重手,白姨娘已經口齒不清起來。她怨毒地盯著謝微月與謝安氏,雙目氣得發紅。
“謝安氏,你沒有權力這麼做!”
“哦?”
謝母一雙美目上下打量著狼狽的白姨娘,見她這副樣子心下只覺得更加厭惡,便不想再與她糾纏。
“白姨娘犯了錯,就待再祠堂反省吧。老爺回來,放或是不放,再讓他作主。”
婆子俯身恭敬道:“是。”
半晌,謝母又轉身,將視線停留在那癱軟在地的身影上。
“在這期間,就別送飯了。”
“讓她好好想想,自己做錯了什麼。”
肅穆的大門關上,徹底隔絕了那一道怨毒的視線。
謝溪月這才鬆了一口氣。
見別人都看著她,她眼光閃了閃,道:“卻不想白姨娘竟是這樣的人。”
-
茶樓出手傷人事出有因,再加上謝眺暗中周旋,第二日,謝楚懷便被官府放了出來。
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正與南枝打花樣的謝微月,衝上前質問道:“傳聞中到底是不是真的?”
微月一驚,垂下眼眸,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再抬眼時,她神色一片清明,定定地看著眼前已經初顯稜角的少年,不答反問道:“你覺得呢?”
她抿了抿唇,明知道外人捏造流言蜚語,可當受到最親近的人質疑時,謝微月還是感到心底一下落空的失望。
謝楚懷方才路上受人挑撥,內心方寸大亂,也沒時間注意她的神態。當下就惡聲惡氣道:“若是你做的,我就讓你殺人償命。”
謝微月徹底愣在原地。
她生平第一次,覺得眼前的楚懷如此陌生。
楚懷竟,不信她?
他怎麼可以!
謝微月感到心間一陣揪著似的疼痛,她沒想到流言蜚語終是讓楚懷混淆了自己的判斷,現在將她也一併生疏起來。
她感到眼眶處一陣滾燙,心中的脆弱再也抵擋不住,殊不知自己此刻狼狽的樣子,竟是從前未有過的。
謝楚懷注意到那一抹晶瑩,愣了愣。
他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執劍的手也隱隱有收回來的態勢,即便如此她還是嘴硬道:
“最好不是你。”
“若是你做的,我定讓你十倍償還!”
少年薄薄的唇瓣一張一合,說出世間最殘忍的話語,但微月此時渾然未覺,她看著他,又像是透過他,看著自己記憶中那乖巧可愛的弟弟楚懷。
“為什麼,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這句話不知是問他,還是問自己。
沒有人知道。
謝楚懷無法直視那一雙明亮溫柔依舊的眼眸,那眼淚卻如斷了線的珠子似的,讓他感到深深的懊惱,似乎自己傷害了世間最不能傷害的人。他心虛地轉過頭。
“孽障,你又在這裡犯什麼混!”
謝眺正在書房整理卷宗,聞聲急忙趕來,生怕謝微月有什麼好歹。與他同行的,還有此番一同商談朝事的太子。
“……”
謝楚懷只看了他一眼,便冷冷收回視線。
“你!”
太子皺眉,伸手擋住謝眺接下來的訓話。謝眺會意,極有眼色地後退一步。
“謝三公子,你是謝楚懷。”
謝楚懷咬牙,知道自己無法繼續視若無睹,終於行禮。
“見過太子殿下。”
“免禮。”
周元燁擺手,下一刻,神色陡然凌厲起來。
“你可知道,方才自己做了什麼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