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皎月》 江淙

那少年的長劍已經閃著寒光,劍鋒指向說書人的喉嚨。

“你可知惡意編造的後果?”

少年緩緩地說著,視線絲毫不離那說書人,好像在品味他此時的驚懼。

空氣中一股騷氣傳來,原來是說書的人驚懼之下尿了褲子。

他見事不好,試圖趁少年鬆懈時溜走。

“回答小爺的問題,若你執意想跑…...”他輕聲笑了起來,眾人正在感嘆如此俊美的少年竟能露出如此厲色,少年接著說了下去。

“那就看看,究竟是你的腿快,還是我的劍快。”

“我……我我我不敢跑!”

說書人徹底慌了神,少年前一秒還在笑著,下一刻卻稍一使力,劍鋒刺破柔軟的頸皮,滲出少許的殷紅。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你可知惡意編造的後果?”

說書人哭喪著臉。

“小人沒有編造,這件事……它是真的,是真的啊!”

少年以為他嘴硬,眼中有些發紅,手上也在使勁。頓時,更多溫熱的液體順著劍匯聚成流。

說書人每想退一步,少年就會看穿他心中所想,帶著殘忍的笑繼續逼近。

這下他不敢動了,可是殷紅的液體卻沒有停住。

下面的人起先是看熱鬧,看這少年竟要動真格,有人慌了,吵著要去報官。

直到說書人癱軟在地,仍然矢口否認自己編造了半句假話。

少年終於意識到一點——

該死,這是真的!

他不可置信躍下高臺,眾人之間一道青灰色的身影閃了閃便消失了蹤影。茶樓裡的人們頓時慌張起來。

“官府的人呢?那小子已經跑了!”

“田阿三已經去報官了!”

“……!”

“快看看他有沒有事!”

知道原先神采飛揚的說書人奄奄一息,官兵終於姍姍來遲。

“那個刁民在哪裡?”

“大人,他已經跑遠了許久!”

-

地面上看著愚蠢官兵進行無用的搜尋,少年譏笑一聲。

手中長劍太過惹眼,他擦拭去那劍鋒上的血跡,收回劍鞘了事。待一切準備妥當,他又從房簷上輕輕落地。此地僻靜,沒有一人發覺什麼不對。

一個夫人手中抱著的女孩感到眼前一花,她才剛學會說話,就咿咿呀呀地將自己的見聞分享給孃親。

“涼……人會,會……飛!”

婦人以為孩子在自言自語,便由她去了。

少年眸色發紅,一路上的狂奔引起行人的側目。

“這是哪家的孩子,生得這般俊逸?”

“他為什麼跑?總不能是在玩鬧吧……”

“生的這樣好,也不該是腦子有毛病的孩子啊……”

少年穿過記憶中熟悉的大街小巷,而後在一個氣勢壯大的府邸前停下。

門口的石獅子沒有斑駁,反而泛著更加雄渾的黃光。

他低著頭,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隨即叩響了門。

門很快就開了,小廝見到那百姓所穿的布衣,正想不耐地問一句來者何人。而少年抬起頭,小廝臉上的神情立即從不耐轉變為驚訝,而後是一種遲疑。

片刻後,所有神情醞釀為驚喜。

道是如此,小廝還是一嗓門傳開了。

“三公子回來了!”

前廳為了搜尋謀殺者而遲疑不定的眾人,聽到這一聲第一反應皆是不可置信。

還是微月先回過神來,急忙跑了出去。

“楚懷!”

小廝正想殷切地將三公子引進門內,又不乏心虛地問道:“三公子,您怎麼提前回來了?”

謝楚懷沒有進門,似笑非笑地反問他。

“怎麼,不歡迎?”

“怎麼會?小的可是盼了三公子許久,就更別提老爺與夫人了……”

謝楚懷抓住這話的重點。

“夫人?呵,她竟回來了?”

恰逢此時,謝微月第一個趕到,記憶中直到自己肩頭的男孩,一別兩年後竟高出了自己,她眼眶有些發熱。

很快,想到被謀殺而死兇手卻不知所在的林姨娘,她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悲喜交加地叫了他一聲。

“楚懷。”

謝楚懷只是淡淡掃了她一眼,隨即臉上露出嘲諷的神情。

“這怎麼,這臉上一個個都露出了家裡遭賊了的表情,你們就是這樣迎我的?”

謝微月沒想到弟弟開口第一句說的竟是這個,而且他的神情那樣陌生,她不禁愣在原地。

謝楚懷無事了謝微月,反而轉頭看向小廝。

“那就讓你好好說說,為什麼不歡迎小爺。”

下人早被他肅殺的眼神嚇傻了,哭喪著個臉,“哪裡有,奴才怎麼敢……”

“不說?”

他的聲音危險起來,謝微月脫口而出——

“不要!”

聽到姐姐的聲音,謝楚懷拔劍的手有片刻的停頓,但沒有將他完全阻止。

他狠下心來,長劍滑出了劍鞘,而後直直指向那小廝。

“放手!”

謝楚懷還是聽話地放了手,可是在此之前,只見寒光一閃,長劍唰得一聲,砍斷了小廝的小指。

這力度把控得十分精準,小廝的手頓時血如水注。

接著,他的一雙紅眸看向謝微月,“那你,來告訴我。”

她一怔,語氣有顯而易見的顫抖,“你知道了。”

微月驚歎他消息得來之快,但心中的心疼越過了驚歎,她感到胸口一陣發悶,此時竟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兇手,會盡快找到的。”

謝楚懷顯然對這句答案並不滿意,他的聲音也冷了下去。

“我把她留在這裡。”

“謝家,就是這麼照顧她的?”

謝微月看著那稜角分明的面容,心裡揪著痛。

他什麼都知道,從小時候離開家的那一刻,或者更早。

他就明白,自己的姨娘不受寵,在府中,似乎過得並不好。

楚懷,在為他的姨娘討伐。

謝微月心中自責,若是自己往日多去看看她,是不是一切會變得不同?

而謝楚懷此刻並不在乎她在想什麼,對謝家聞聲而來的人下了最後通牒。

“三日之內,若找不出來兇手。”

“我就讓她院子裡所有的奴才,賠、命。”

謝微月張了張嘴,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話來。

眼前的少年,真的是她的弟弟楚懷嗎?

昔日那個臉上常笑著的的楚懷,去了哪裡?

楚懷在江南,到底經歷了什麼?

楚懷長高了,也更加俊逸了,還是從前的少年,但看著他生人勿近的黑眸,謝微月本能地察覺到異常。

“成何體統!”

謝眺一聲怒吼,將眾人各異的思緒扯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