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房外禪院中。

無數次踩點讓姬臣無需看清周圍，故而在黑暗中，他可以很快適應自己所處的環境。

不難看出，不遠處僕從密集、守備嚴密的地方就躺著那個從自己手下逃脫的婢子。但姬臣鷹隼似的目光，卻停留在自己近旁的主殿上。

此刻的主殿內，氣氛前所未有的壓低。

“來不及解釋了。”謝微月壓制住內心的慌亂，彷彿主心骨一般，吩咐著殿內剩餘的下人們。

“南枝，你帶著人從後窗走，去守著墨玉，不要讓那賊人碰著她。”

“小姐？那你怎麼辦！”

“我猜，他的目標不是我們。”

南枝急了，臉上擔憂神色盡顯，“奴婢不會讓小姐和老爺以身犯險！”

謝微月剛想說什麼，隨著大殿上銀燭“啪”的一聲響。燭火熄滅，整個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黑暗中謝眺凝重地起身，警惕著盯著玄關處的動靜。南枝嚇了一跳，回過神時也立即把自家小姐像護雛鳥一般護在身後。

這樣僵硬的氣氛持續了半晌，可無論殿內殿外，此時都時出了奇的安靜。

這才有下人鬥著膽子像燭臺的位置走去，檢查大殿突然陷入黑暗的原因。

原來是蠟燭燃盡了。

正當眾人都要鬆一口氣時，慘白的窗紙上，卻兀然浮現了一個漆黑的人影。

謝溪月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因為她認出，這是姬臣！

該死的，他來這裡做什麼！

此時院內人丁稀少，若是出手，再沒有比此時更合適的時機了。

桀桀的怪笑傳來，那黑影越來越近。殿內的眾人驚懼至極，不約而同想拿起周圍什麼物件來防身。

姬臣正要推開殿門，身後卻突然出現一股凌厲之氣，頓時把他甩開去。

他堪堪穩住身形後，看到來人，一雙狹長的眼卻出現氣急敗壞的神色。

“是你！”

此時在殿內，眾人皆屏息凝神，等待著那黑影的下一步動靜。

可是沒有。

取而代之的，卻是不遠處打鬥聲響了起來。

藉著皎潔的月色，謝微月餘光注意到妹妹受驚不小。那假扮之人的同夥果真是個男人，這一點倒是讓自己猜對了。

可後面緊隨之而來的人，又是敵是友？若兩人乃同夥，那他們本就不多的勝算，又要減去大半。

此時外面刀劍相撞清脆冷然的聲音，終於讓她鬆了口氣。

聽聲音，先後來的兩人正打得是難捨難分，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在場的人都是深諳此道。

微月留意片刻外面的情形，又轉頭對謝眺說：“女兒此番出門打探，摸清楚他們的狀況，我們也好見機行事。”

危急時刻，即使身為一國肱骨之臣，一家之主也會有害怕的時候。

謝眺眼神在她身上停留好一會，他心中何嘗不知道這是孤注一擲，但此時已經別無他法。謝眺只得答應，又轉頭吩咐小廝，“你隨她去，保護好大小姐。”

小廝應聲稱是，也做好了準備。

下一刻，卻有一道尖聲透露著莫大的恐懼。

“不要——”

謝溪月失聲叫了起來，像是一開門，就會遭遇莫大的洪水猛獸一般。

謝微月只回頭遞了個安心的眼神，然後就推開大殿的門。

冷月蒼穹的照映下，屋簷上立著的兩個黑影尤為顯眼。

兩人幾乎不分上下，院子一片空地的上方，一片刀光劍影、銀光繚亂。

其中一玄衣男子執劍步步緊逼，倒是另一邊，身著夜行衣的蒙面男子只有抵擋的份，正處於劣勢。

蒙面男子幾度想擺脫對方，招式漸漸急躁起來。

而他凌厲劍氣掃過四處木葉，翠葉也隨之飄零而落。在慘白的月光下，一切的景象都顯得如此驚悚。

見姬臣意不在此，而是瞅準時機像偏殿的方向退卻。玄衣人面色一冷，接著是更攝人的冷意傳來，他跨步騰起，同時以刀劍擋住他的去向，逼迫姬臣就此停下腳步。

“該死的，你管什麼閒事！”

姬臣惱羞成怒。那長劍峰處離他喉結相差毫釐，自己竟險些著了道。

這個認知讓姬臣不禁暴怒，此時在他眼中，偏殿的墨玉已不是自己的目標。自己打擊的對象，成了眼前這屢屢打破自己好事的男人。

而不遠處的幾人顯然沒有注意到這些。

謝溪月與謝眺看得是瞠目結舌，倒是謝微月在一旁，漸漸摸出了些許門道。

蒙面人幾番想要掙脫，去到偏殿的方向，是那後來居上的玄衣人擋住他的去向。

再看幾眼，那玄衣人竟莫名有些眼熟。只是微月想不起來從哪裡見過他。

他是誰？

玄衣人注意到不遠處立著的微月，看過去的時候，不自覺地分散了注意力。這讓姬臣瞬間找到可乘之機。

唰——

劍氣混合著刻骨的殺意，直直衝向玄衣男子！

“小心！”

微月嚇得大喊一聲，但不知相隔甚遠他是否聽到。

就這一晃神的功夫，竟讓他陰差陽錯地迴避開那把劍。最終，劍鋒擦過耳邊，揮落玄衣男子的冠發。

月色傾瀉，男子的髮絲中糅合著灰白，但肅殺的神色並不因此而稍減半分。細紋爬上他的眼角，更多了歲月沉澱後的滄然。

謝微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姬臣看著眼前的男子火冒三丈，此時“哧”一聲，像是要打壓他的氣焰。

“原來是個老男人。”

玄衣人沒有把他放在心上。倒是似有所感，朝著謝微月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一走神不打緊，那夜行衣歹人趁此機會，揮劍指向他的破綻！玄衣男子早有察覺，一個接力擋住攻勢，竟也逼得姬臣後退兩步。

鏗——

銀色劍鋒相撞，泛起零星的火花。

微月心中替那玄衣人著急，但她深知此刻已經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她必須儘快調來人，好對墨玉所在的大殿嚴加防守。

“大小姐，老爺說讓您先回來…...”小廝追上來，低聲對微月傳話，“恐怕他們誤傷了您。”

謝微月止住他的話頭，並不打算聽取這一建議。

“無妨，我有分寸。”

就在他們說話時，玄衣人很快又佔據了上風。這次他轉守為攻，揮劍所指之向，招招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