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皎月》 江淙

阿七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被慣在地上,她滿面淚痕地抬起頭。

“老爺明查啊!奴婢當真不知那些人的狼子野心,是當真不知啊...…”

謝眺並不為之所動。逮住歹人不成,他索性將滿腔的怒意發洩在阿七身上,滿臉嫌惡地看著地上狼狽的阿七。

“老爺,老爺我...…”

阿七還想說些什麼,滿臉狼狽之態地上前想拉住謝眺衣角。謝眺眉毛一抖,厭惡地將她甩開。

阿七猝不及防,心中慌張起來。她沒想到院中等待著她的竟是這樣。早知如此,她一定要在發現他們逃走之後,立即也收拾些金銀細軟一同跑了去。

她低垂下眼睛,不知心中在盤算什麼技倆。

謝眺識人無數,見她一副心術不正的樣子更加憤怒。

“你身為我謝家的奴僕,卻襄助別有用心的歹人行惡,欺瞞主家!現在,你還想狡辯什麼?”

那副白眼大小姐的嘴臉早就被丟在腦後,阿七見事情鬧到無法收場的地步,這才意識到其中的嚴重性。

她轉轉眼珠,看向一旁並不做聲的大小姐。

在阿七印象中,大小姐一直是不溫不火的性子,相比之下沒什麼主見。

大小姐只是一介才剛及笄的姑娘家,耳朵根子定是軟得很。

若自己說動了大小姐,興許老爺心一軟,就不會再追究她了。

打定了主意,再抬頭她已經哭得一塌糊塗。索性已經沒了臉面,她摸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和鼻涕,轉頭看向謝眺身後,開始猛向謝微月打感情牌。

“大小姐,大小姐您幫奴婢說說吧,奴婢是真的冤枉啊…...”

真是丟人,她阿七可是夫人院子裡的大丫鬟,什麼時候這樣沒臉過!

阿七心中險些要抓狂,但不得已還是擺出可憐兮兮的樣子博取同情。

“哦?”頭頂不甚在意的聲音傳來,阿七將指甲深深扣緊肉裡,而謝微月正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神色急劇變化。自己這一切行徑落入她漆黑得毫無波瀾的眼底,竟顯得十分可笑。

看著這縮作一團的狼狽女人,她微微感到不適,躲開了阿七四處亂揮的手。終於,在阿七快哭累了時,謝微月終於問她。

“你說,我們如何冤枉了你?”

阿七抓住了這一機會,急忙抬起頭。

“奴婢不是他們的同夥,只是有一日無意撞破他們的事。奴婢為了保命,迫不得已才幫他們隱瞞…...”

說到撞破,謝溪月莫名緊張起來。她身子前傾,一雙眼死死盯著阿七快速開合的嘴唇。生怕下一句,從那張嘴裡吐出有關自己的隻言片語。

阿七自顧自地說下去,顯然沒有犯了她的忌諱。由此,謝溪月的身子也慢慢放鬆下來。

“奴婢那時也不知,竟會鬧出這麼大的亂子…”

一副哭喊顯然沒有博取上座者的同情之心,阿七悄悄向上瞟去,看到大小姐正在冷冷地睨視著她。

糟糕!自己一不小心,竟然說漏了嘴!

又回想一遍自己方才說出了什麼之後,那哭聲戛然而止。阿七臉色慘白,她一臉驚恐地看向上座的人,想收回自己的話已經來不及了。

謝微月勾起唇角,煞有其事地點頭。

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

“我竟然不知道事情是這樣的。”她的神色鄭重其事起來,手指也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沿,那“篤篤”的聲音讓阿七臉上的不安漸漸擴大。

阿七此刻內心沉浸入了激烈的自責。自己一著急,竟然差點什麼都招待了。好在自己反應的快,及時收住了話頭。

也好在他們已經逃跑了,沒有時間來追究自己的過錯。若他們知道…...自己還是出賣了他們。

還有那個可怕的男人,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讓她毛骨悚然。

阿七想到這裡,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不行。阿七心中不禁堅定著自己最初的想法。她打死也不能說出去,那女子看著就是所圖不小,定然有捲土重來之日。

若自己說了,待他們歸來,就是自己的死無葬身之地。

她的神色夜遊猶疑不決轉向決然。

謝微月見阿七此時的樣子,心中大概有了猜想與對策。她轉頭看向謝眺,一雙明亮的眸子閃了閃,顯得比平日多了幾分活潑與狡黠。

“茲事體大,女兒無法做出決斷,還是報官罷。”

阿七既然已經無意說漏,自然會為此懊惱。

若想讓她突出真相,還要再加點火候,讓她在驚懼隱瞞一切的後果同時,心甘情願地全盤托出。

謝溪月眉毛微微一挑,不懂她如此跳脫的吩咐。

姐姐下一步,不是應該再好生盤問那叫阿七的婢子嗎?

畢竟到了官府手裡,那不僅會讓堂堂謝家的醜事外露,還會因人員混雜而生生錯失了盤問的機會。

看著謝微月勝券在握的神色,謝溪月不禁更加不明就裡。

她的神色間,也因謝微月做出如此草率地決策而顯示出輕蔑。

反觀謝眺一下子就會意了,他重咳兩聲,隨即大手一揮。

“大小姐說的是,你們把她押下去,今日便回京交由大理寺處置此事!”

看著兩人的神態,謝溪月又細細思量一番,方回過味來,不禁喟嘆謝微月年紀輕輕就如此懂得把控人心。

若她不與自己敵對,倒是不失為一個可以被收入自己麾下的友軍。

但想到就在方才,她差點就沒會到謝微月的意思,謝溪月的神色頓時有些尷尬。

同時,想到阿七前後不一的說辭,謝溪月提心吊膽的同時,也隱隱好奇阿七會為此解釋什麼。

是以現在,微月與溪月,還有謝眺都在不動聲色地等待著阿七的招供。誰料想阿七閉緊了嘴巴,一句話也不說。

阿七是打定了注意,單憑一個謝微月,使喚不動任何人,也不敢拿她怎樣。

自己這一次是把主人家得罪了個透頂。

按理說,身為謝家的奴僕,阿七的賣身契也被謝家死死地抓在手心處。自己若是犯了一點錯處,定會提心吊膽著,生怕謝家把她賤賣到勾欄妓院去解恨。

但她才不會怕這些!

她的賣身契,早在當初就被那個男人拿到她面前,一把火燒成了灰燼。

這是阿七同意為他們保密的代價。

她是自由人了!

之所以一直沒有藉此脫身,阿七心中也在算計著更大的獎賞。若自己一直跟在他們的身後,以他們的手段,自己得來的會更多。

就連那些人銷聲匿跡之後,她也在計算著——

他們一走,就沒有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到時候,自己再在這謝家順些錢財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