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戲班子進京是公主府籌謀一月已久的事,現在戲臺開場,角兒們準備登臺的臨門一腳,卻生出了變故。被去了水下障礙的畫舫終於恢復,但它駛向的終點不是湖心處的戲臺,而是不久前才剛剛離開的湖岸。
至於先前讓眾女驚叫的魚群也漸漸散開,魚群環繞的真相也被解開——
裝著不省人事的季雯詩的袋子上,塗抹了厚厚一層飼料。湖中的魚兒本就許久沒被投餵,眼下那一袋子的食物掛在船尾遊曳,魚兒怎麼不會眼巴巴地跟著?
這變故的中心季雯詩,此時仍沒有醒來的跡象。不知是何人存了那樣歹毒的心思,計謀著讓一個無助的姑娘氣絕身亡,為保萬無一失,還將了無生息的軀體裝進麻袋,拖曳在載歌載舞行駛著的畫舫後。
同樣的地方,船下是死氣沉沉的深淵,船上一派祥和,人們根本不會意識到,自己腳下踩著同伴的軀體。而這具軀體的主人,不久前還與她們談笑嬉鬧地打成一片。設計謀害的人心思歹毒至此,不知結了什麼仇什麼怨。
可是那幕後黑手大概也不會想到,短暫窒息並沒有使她喪命,只是讓她進入假死狀態。只要季雯詩尚有一絲氣息,醒來後便有可能指認出幕後行兇之人。
一眾貴女在船靠岸的一瞬,便爭先恐後地湧出船艙。好似離開了這藏著陰謀詭計的畫舫,站在地面上,就可以遠離視覺與精神接連的衝擊。
但哪有那麼簡單。
江陽公主大怒,眼皮子底下出了這麼一檔子事,今日是定要查出個水落石出不可。金口一開,公主下令封府,留下今日赴宴的眾位千金,以免兇手沒查出,這件事就被鬧得沸沸揚揚。
微月與照月並肩立於摘星樓一側,看湖面落霞映上的一片赤金色,熾陽落成了彩虹。如此祥和,若此時有不知情的人闖入,定不會想到不久前這裡險些釀成一劇慘案。
而近觀時,細心的人會發現隱匿於平和下的破綻。公主府此時,被一陣低沉的氣壓籠罩。看著仍如往日一般識禮數不言苟笑的下人,眾女不敢多言,卻從其餘人眼中讀出人心惶惶的意思來。
微月環顧房內一應擺設。同樣的地方,同樣的佈局,只是晌午在這裡那個還活蹦亂跳出來找茬的人,此刻生死未卜。想到匠人發現季雯詩的位置,她眉頭一跳,“月姐姐可記得季雯詩是在哪裡被找到的?”
照月對上她的目光,又聽得微月語氣中的疑慮,“季雯詩雖是姑娘,可也不是輕而易舉就暈了,再毫無聲息地被送到船下。這裡是公主府,難道有人在做這些的時候,府中的下人竟沒一個察覺?”
“你的意思是?”韓照月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若歹人做出這些時,有內應陪同,那事情從頭到尾做出而讓人無法察覺,就說得通了。”
“內應,難道還有公主府的下人暗中相助?”
微月先是點頭,復而有些糾結地搖搖頭,“不僅是下人,我有一種想法,不過想來太過可笑,許是我多心了。”
她轉身,在房內略走幾步,眼前似走馬觀花一般回想著,“從我走進公主府,耳邊就一直有人與我說起那日婚禮上的事。先是季雯詩,而後在正廳的景象姐姐也是親眼所見,接著公主召見,雖未說什麼,但我總感覺還是與那事有關。”
微月凝重地抿唇,“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曾與季雯詩起過爭執,若她這次沒有醒來,我就很難洗脫嫌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