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肯主動疏遠燁兒,本宮絕不會虧待於你。”
燁兒吃軟不吃硬,若自己毅然從他下手,那皇后想看母子反目的小心思不日便會成真。
她怎會眼睜睜看著皇后那老女人坐享漁翁之利?
即便再不願承認,若想解開這一切,只有謝微月最合適。
想到這裡,姜貴妃終於揚起一抹溫和的笑容,如沐春風地繼續道:
“本宮會為你挑選一合意的夫家,即便不靠燁兒,也讓你有個好歸宿。”
謝微月聽到這話不語反笑。
姜貴妃察覺到了謝微月的暗諷,她漸漸攏了眉心,語氣不善,“你笑什麼?”
“臣女在想,什麼時候貴妃娘娘也喜歡上給別人做媒人這樣的活計?”
聞此言貴妃面色微微發窘,但很快被怒意所取代,“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娘娘稍安勿躁,讓不妨讓臣女想想,娘娘要給臣女找到何樣的夫家,才能比過人中龍鳳的太子殿下。”
謝微月眼中一片清明。
姜貴妃不自覺摒住了呼吸。就好像在這場無形的博弈之中,她不知何時已經喪失了主導地位。
這種感覺讓久居高位、無人敢忤逆的姜貴妃感到壓抑。
“唔,就像奉恩小侯關七郎那樣的夫君?”
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姜貴妃猛然一拍桌子,尖銳的護甲刺進皮膚也毫無察覺,她怒視著謝微月。
“放肆,你膽子太大了!”
謝微月並沒有給自己辯解什麼,反而步步緊逼。
“關七郎的事,不就是娘娘先提起的?臣女敢問娘娘,何為清白?我朝律法森嚴,有人暗中排佈陣營,難道也算清白嗎?”
“你……”
貴妃被頂撞得氣結,她尖尖的護甲指著謝微月,身後的宮婢虎視眈眈,彷彿只要貴妃一聲令下,她們就會上前把她押下去。
“娘娘放心,到現在臣女還認為,臣女與娘娘所求者同。”
“心在一處,是防止讓有心人找到可乘之機。這一點,臣女還是有分寸的。”
謝微月神色懇切,又回到了那與世無爭安安分分的臣女的樣子,彷彿方才的咄咄逼人只是假象。
見上座貴妃情緒逐漸緩和,宮婢們皆後退一小步,微微垂頭,就像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
謝微月繼續道: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臣女但求……貴妃娘娘對臣女放下成見。”
姜貴妃眉心一動。
“奉恩一事娘娘無需針對,臣女不是一個男子的附屬品,自然也不會不會因為關七郎而羞愧到死。也不會暗自傷神,究竟臣女到底是否能配上哪位青年才俊。”
謝微月微笑以對,眼中帶著的從容不迫,幾乎讓姜貴妃晃了神。
“我謝微月,會好好活著。”
這句話,她沒再以“臣女”自稱。
殿內宮婢心下吃驚,不敢在面上過多表露,但心中總是會不免說一句,這謝大小姐是何等的大膽。
要知道,她面前坐著的,可是貴妃娘娘。
但從先前的場景中,她們已然見時到了這謝大小姐步步相逼的本事。
這下,宮婢們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生怕稍有不慎,娘娘的怒火就會轉移到自己身上。
這次,姜貴妃倒沒有在意謝微月稱呼上的轉變。她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的少女,眼中閃過一抹鄭重。
很好,謝微月。
這也是她第一次正視眼前這個少女。
“無論如何,娘娘今日出手相救,臣女不勝感激。”
“貴妃娘娘鳳體金安,臣女告辭。”
謝微月知道,最初那處荒蕪宮苑,姜貴妃原本無需親自出馬的。
“站住!”
在她身後,姜貴妃猶有不甘地疾聲喊出,見前者停下腳步,她才稍放緩了語氣道:
“你是什麼樣的人本宮很清楚,進了東宮,難道燁兒就會給你你想要的麼?”
“……”
“謝微月,”姜貴妃語氣中帶著一種勝券在握的自信,“如果你聽不進本宮的一句勸,還不用本宮做什麼,你也會離你所求越來越遠。”
謝微月腳步一停,就當姜貴妃心中暗喜,以為她聽進去自己的言語時,她近乎漠然開口。
“多謝貴妃娘娘體恤。”
說罷便抬步向殿外走去,這次謝微月沒有停留。
這場從始至終暗藏玄機的召見,算是不歡而散了。
一路上過往的宮婢內侍紛紛側目,但沒有人阻攔,謝微月終於得以走出廣陽宮的大殿。
“呼……”
殿內溫暖如春,殿外烏雲壓頂。
不久前貴妃最後的話猶在腦海,不知為何,謝微月心裡發沉,她抬頭,出神地看著頭頂的那一方陰雲。
心中的哪個地方,不自覺有些動搖。
加快的腳步聲響起,又在她不遠處小心翼翼停下。
她警覺地回過神,收回視線看向發聲的那個方向。
這一看,讓來人一個哆嗦。
“謝……謝小姐?”
那個面色慘白的內侍猶疑不決地開口。
是洪大用。
謝微月注意到,對於自己出現在廣陽宮的地盤,這洪公公彷彿感覺天要塌下來了一般。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洪公公,這躲貓貓玩得可好?難怪公公一大把年紀還有這份童心了。”
這樣不痛不癢的話語,落到洪大用耳中,簡直比驚雷還轟動。
他眼底浮現驚恐,下意識想逃離此處。
“您,您怎麼在……”
怎麼在此處?
他不敢往下說。
謝微月幫他補上了後兩個字,隨即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
“這件事說來話長,不如讓公公去問娘娘罷。”
“那時公公不妨再解釋解釋,究竟為何,你把我從寶兒姑娘手中接走,又將我帶到了皇后宮人那裡?”
說到皇后二字,洪大用瞳孔驟然緊縮。
“謝小姐……!”洪大用心中飛快地權衡著利弊,很快,他收去了神色中隱隱露出的恐嚇,轉為卑微與怯懦。
“老奴不知謝小姐在說什麼。”
這樣的轉變,謝微月並不意外。環顧四下,長長的官道雖無一人經過,但若想在這裡對她下什麼黑手,站在多遠都是會一目瞭然的。
洪大用垂下頭,以便讓謝微月注意到他後頸處還在不斷滲血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