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自己因察覺白姨娘的心思不純,又因母親遠在南郊古寺無暇顧及,就同衛氏結盟。衛氏是明快人,她們一來二往也有了默契。
可維持一段時間的平衡,就在此時被打破。
母親回了府,衛氏一想定會覺得不安——對於一介姨娘來說,嫡夫人是全方位死死的壓制。
在衛氏看來,自己大概不會傻到放下自己的母親,而跑來和她一處。且不說自己的風向如何,母親沉寂多年突然肯走出凌雲寺寺,衛氏更要多留一份心眼。
她不如白氏手握大權人心之所向,也比不得林氏生有一子鞏固根基。衛氏要以防母親在府中樹立威信,生怕自己因無依無靠,而成為第一個打壓的對象。
“衛氏,今日可是身子不大爽利?”
誰料想謝眺也注意到她的神色,一個眼神投去。後宅女人之間的彎彎繞繞,他平日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不代表他什麼都不知道。
怎麼?如今他一將絳卿接回來,一個個的臉都要耷拉到哪裡去了!
這府裡一手遮天慣了,難道也忘了自己的身份不成?
衛姨娘被揭穿,臉上多少有點掛不住。此時情景,她答是或者不是,都會更加掃了宴席間眾人的興致。
自己的委屈還沒說出半分,再招惹來老爺的反感就得不償失了。
衛姨娘不由得強打著精神乾笑了兩聲,正要說什麼,上座的謝母卻看向她,關切地問道:
“可是近來精神不好?待會我讓丫鬟們抱些補品,送到你院子裡。”
沒想到夫人會出此言,衛姨娘頓覺受寵若驚。
安家嫡女是向來清冷的性子,大小姐從小長到大,多少也是隨了她母親。
便是當年夫人未離開府邸時,也沒見得與哪個姨娘走的親近,也很少展露笑顏。想當年各位姐妹中,就有人再暗地裡說害怕她肅穆的性子。
“妾何德何能,還叫夫人掛念。”
“無妨。從前我不在府中,還要謝過你為我照顧月兒。”
謝母溫和地對衛姨娘說著。不知為何,衛姨娘覺得眼前的夫人雖看著自己笑,友好中還是帶著淡淡的疏離。
但不管怎樣,夫人對自己的態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善意。
她大概已經知道自己與微月結盟的事情,但不對此表示抗拒。是不是說明,她不會因此而對自己產生敵意?
衛姨娘眼中閃著光亮,微笑著迎合,“左右是一家人,還說什麼照顧不照顧,妾也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罷了。”
力所能及的事。
譬如……
與謝微月一同,去給那個姓白的女人添堵。
謝母沒聽出她的話外之音,但白姨娘不可能聽不到。
她看著衛氏明媚的笑臉,差點沒將一口銀牙咬碎。一旁謝溪月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嫡母一口一個月兒,她的名字也有“月”字,這樣把她謝溪月置於何處?
她碰碰白姨娘手肘,遞去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微月也笑著點頭,“衛姨娘有段時間倒是幫了女兒不少,女兒還未來得及感謝。唔,還有三妹妹。”
衛氏臉上終於露出了鬆口氣的神情,看向微月的眼神也溫和了許多。
被點到名的謝映瑛抬起頭,從未被那麼多人注視,她羞澀地笑笑。
林姨娘從頭至尾安安分分地坐在那裡。
倒是心思重的白姨娘,和被無意間冷落的謝溪月面色有些掛不住。無人注意之時,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無言。
散了宴席,謝母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庭院,那裡丫鬟們早就收拾好了。到過別,南枝扶著微月也向回走。一路上,也少不得問問墨玉安頓得怎樣了。
南枝一一答過。
一夜無夢。
-
翌日一早。
宮裡的消息傳來。
貴人的消息靈通的很,皇后娘娘一早就聽說謝眺夫人安氏回府云云,在天剛剛擦亮,宮門一開便叫宮人去尚書府來請人。
微月這才得知,原來母親與皇后還有淵源,兩人閨中便已是舊識。
這日天朗氣清,眼看著快到父親生辰了,微月便想去古玩街,淘兩件字畫古玩當作賀禮。
因無需帶著年幼的妹妹,少了引人側目的因素,她沒有換上男裝。
著一件春日煙青色束腰褶裙,少女髮髻間配飾叮咚作響,那容色也不自覺染上幾分的嬌俏神色。
“喲,這不是我們的大忙人謝小姐嗎。”
話語間,一股刺鼻的脂粉濃香逼近,嗆得謝微月後退兩步。
不用說,這麼嗆鼻的香氣,只有付蓉兒了。果然,微月下一秒看見後者挑釁來的嘴臉,無奈地扯了扯嘴角。
付蓉兒見她退後,以為她怕了自己,不由得意地揚起鼻孔看人。
“謝小姐整日為俗事奔波,怎麼今日竟想來古玩街看看。可要擔心,這裡的層次,可別被什麼人給拉低了。”
付蓉兒意有所指地說道。
因她陣仗大,端的是言辭誇張。古玩街客人不少,有半分不知事情經過的,也有略聽的一些的。是以現在眾人該停的停,個個伸長了脖子等著兩人的對峙。
“那些嫌疑,謝小姐可解釋清楚了?”
付蓉兒壓低了聲調,但又確保周圍的人都能聽到。
果然,人們有的竊竊私語起來。
“咦,什麼嫌疑……”
她不給謝微月說話的機會,此行就像是特意來挫微月的銳氣一樣,接連出言發難,神態間滿滿嘲諷。
真是奇了,一大早就見一個人叉著腰立在自己面前,像極了春日求偶季節好鬥的公雞。
“聽說謝夫人回來了?”
“呵,回來又怎樣。謝夫人又不是大羅神仙,幫不了你什麼。一女不侍二夫,當初你嫁做人婦,竟然還不忘記勾得太子殿下護著你。你的臭名聲,就要傳開了。”
“更何況,你還得罪了江陽公主!”
有季雯詩的前車之鑑在前,給付蓉兒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提有關奉恩侯的半句話。
她這次倒是學聰明瞭。不過這一副強出頭的樣子,還是蠢得很。
周圍聚集著的人越來越多,有的人見付蓉兒氣焰囂張,看似對面清麗的少女頗顯弱勢,便忍不住出言,言語多有袒護之意。
但更多的,是看熱鬧的人。其中有人認出了那出言刁難的少女,竟是貴為巡撫之女,便更不敢幫襯著對面的微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