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溪月的及笄禮,終於是來了。
早早就遞了請帖,這日賓客如雲,好不熱鬧。
謝眺與夫人謝安氏立於東面臺階位等待賓客,有司托盤站在西面臺階下。早早就準備的事宜,故而到了今日各事井井有條,不見一絲忙亂。
眾人不由得稱讚,如此的排場,對待一個庶出的女兒都是如此,也真不愧是謝眺大人家才能做出來的場面。
又聽得,此次及笄禮竟全程是由謝大小姐負責,眾人驚歎之餘,又多了讚賞。
沒有主母的幫襯,竟是要一人挑起這座大梁,謝大小姐當真是處事麻利。不少別家府裡有了弱冠之年男丁的夫人,也忍不住細細打量微月幾眼。
要說謝大小姐從前與那奉恩侯未做成的婚事?
皇后娘娘前兩日就召謝夫人小聚,勝如親生姐妹一般,何況謝夫人如今還是一品誥命的位子。事已至此,還有誰敢說——謝家與奉恩的婚約會招致皇室的隔閡?
看來謝眺大人平日果然得聖人心。
想到前些日子自己沒有趁這一時機多於謝府上門走動,以此拉近關係,反而對這些避之不及,各家的大人臉色都有些悔意。
“吏部尚書夫人、戶部尚書夫人到!”
“護軍參領夫人到!”
“鎮國將軍夫人到!”
謝家夫婦此時滿面笑容迎接,院子中的賓客漸漸多了起來。好在謝家家大地大,婢子們滿面喜色上前,領著眾賓客向裡處走。
有不少人是為安絳卿而來,想一睹平南王獨女當年的風采,見者無一不暗自驚歎。
也有人隱隱不服。她謝安氏究竟是得了什麼造化,才讓自己當年風華一絕的才女稱號流傳至今,才得皇后娘娘如此記掛和信任。
相處之後,只片刻的神態,便無不讓人在怔然後醒悟。
較於後來日漸式微的藩王,謝夫人舉手投足間的風骨,才當真不負皇家做派。
“果然,不愧是謝夫人。”
上了年紀的賓客讚歎謝夫人風采不減當年,而謝母皆一一微笑著回謝,言語間不見驕奢,反而更多了時間沉澱下來的莊重與聖潔。
客人有意想與謝夫人拉近關係,也為日後能與皇家多些聯繫。而那些身份本就尊貴的,則是為了就此鞏固大家間盤根交錯的實力,各有各的算計。
可謝夫人雖笑著稱謝,神色間還是帶著距離感的生疏。
就是眾人把她誇出了花,謝夫人也不會為此增加分毫親近的笑意。眾人只更覺得謝安氏帶著其父系一支特有的高貴肅穆,但不同於驕傲,他們有自己的風骨。
見攻略謝安氏不成,有人注意到了方才忙前忙後現在終於得以歇息的微月,便順著由頭誇獎這謝安氏與謝眺大人所生之女,謝家嫡出大小姐謝微月來。
與提到自己不同,謝母身為人母,當然願意聽到誇獎自己女兒的話語。相較之下,親厚的笑意也漸達眼底。
而這人群中,也存在著一些不和諧的因素。
譬如白姨娘。
白敏芝見眾人風情倒向之快,暗自裡不止一次面容扭曲。現在看著眾人眾星拱月圍繞著謝安氏與微月,心下更是覺得一口氣險些要提不起來。
這群人當真是見風使舵!
白敏芝氣憤地發現,從前圍繞著自己的一些地位較低的夫人,此刻都恨不得像蒼蠅見了肥肉一般圍了上去。更有甚者,恬不知恥地滿口都是奉承之語。
還有那些自己一度想打好關係的貴夫人,好憑藉這些關係躋身進入平京城中的貴婦圈子。平時那些眼高於頂那鼻子看人的貴婦,此刻居然肯神色平和,與謝安氏談笑風生。
連帶著對謝微月,也是溫柔可親。
白敏芝嫉妒得發狂,差點把一口銀牙咬碎。
不行,她在這裡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再多停留一陣,她覺得自己都會被這樣的場景生生氣死。
轉轉眼睛,白敏芝上前,狀若無意打斷了與謝眺交談的一個地位較低的參軍的談話。
果然,謝眺滿臉不滿地瞪了她一眼,還有那參軍不敢表露不滿可還是尷尬的神態。
白敏芝彷彿看不到這一切似的,開口道:“老爺,妾身先離開一陣,正好去後面看看溪月準備得如何了。”
夫人謝安氏聽到了響動,轉頭向白敏芝的方向看。
她與溪月沒什麼感情,但如今平靜帶著淡然神態,也沒有人說什麼。
畢竟謝夫人只有一個親生女兒。
何況謝二小姐多年養在莊子裡,不親近也是正常的。
謝安氏點點頭,“去罷。”
這句吩咐只耽擱了她一點時間,接著,一旁又不知那個貴夫將她的注意吸引過去了。
白姨娘走得不遠,聽到謝安氏那裡終於有夫人提起自己,她不由得放慢了腳步。終於有人注意到自己了,她面色也有了得意。
“謝夫人,剛才的那個,便是貴府的哪位姨娘罷?”
那邊空氣傳來謝安氏淡然的嗓音,“正是。”
“果真,這樣小家子的做派,果真是一個姨娘妾室才有的。”
“就是就是,方才明明謝大人與同僚問話,她自己還恬不知恥地湊上去說話,簡直一點禮貌也沒有。”
“還有呢,溪月是您家二小姐的名諱罷?”得到了確定的回覆,一個相貌平平的夫人撇撇嘴,“一個妾室,竟然敢稱呼府裡主子的名字,真真是不知輕重了。”
白敏芝停下,本想聽到什麼誇獎之辭,卻不想她們一口一個“姨娘”、“妾室”地叫。
她一個踉蹌,差點沒摔著。
另一頭,貴婦門品評夠了,又將話題轉換成方才的。彷彿白敏芝無禮的醜態,只是作為一個短暫的、可供笑柄的談資。
她滿臉羞憤,一跺腳,向遠處跑去。
另一頭,溪月正在沐浴梳妝。
前院賓客的道喜聲傳過來,恍若自另一個世界傳來。謝溪月想著自己即將就要在那樣盛大的環境下舉行及笄禮,新奇之餘更多的是躍躍欲試。
春桃從未見過如此新奇的場景,整張臉激動得紅撲撲的。而小丫鬟無意中露出來的神態,無意也給了謝溪月極大程度的滿足。
從婢女舉起來的銅鏡中,她細細看著自己被描摹精緻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