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切謠言在今日不攻自破。
看這架勢，貴妃娘娘終於在權衡之下，認可了謝大小姐？
也有不少千金心裡泛酸。
萬一貴妃娘娘是為了警告她呢？
……
不管怎樣，這小丫鬟親切的態度，很快讓她們咬牙切齒地放棄了這一猜測。
謝微月隨那宮婢出大殿的時候，只覺得她頗有忌憚地上下打量了她一個來回。
淡淡地掃了過去，謝微月帶著顯而易見的審視。
彷彿方才那一眼只是無意似的，宮婢規規矩矩地走在前面，甚至連話也沒多說一句。
繞過層層捧小菜上前的內侍，見到她無一不堆著笑問候一聲“姐姐”。
看來這宮婢在姜貴妃面前，也是不低的地位。
這剛出乾清宮沒兩步，她先是三步並作兩步快走了一陣，謝微月見她步伐急促正要出聲詢問，那婢女卻先一步停下來。
“嘶……”
豆大的汗珠從她白淨的小臉上滑下來，宮婢雙手捂著小腹疼痛難忍，像是下一秒就會脫力暈過去似的。
想到自己來時，主子千叮嚀萬囑咐的話……
宮裡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這一趟註定不太平。
可無論如何，都不能叫人傷了她。
以免落人口舌。
想到這裡，她眼底的驚慌失措一閃而過，更多的是懊惱，惱自己竟也叫別人鑽了空子。宮婢強忍著疼痛拉住謝微月的手，像是怕她趁機離開。
謝微月拂開了她的手，還是關切地問了聲，“若你不適……”
“奴婢無礙！”
說罷她眨眨眼，彷彿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激烈了，她揚起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來，“多謝謝大小姐關心奴婢。”
“……”
天氣越來越陰沉了。
正午還沒過去幾個時辰，外面已然帶著夜色的黑濃。
看了宮婢執著的神色，謝微月垂下纖密的睫毛，本能地嗅出了異常。
……
-
一著明黃尊貴長袍的婦人端坐在主位，手上鑲著名貴寶石的護甲在殿內堂皇燭火的映射下，閃著瑰麗的光亮。
在晟陽的天下，能將明黃穿在身上的只有兩個人。一位是身為九五至尊的昊帝，另一位……
“皇后娘娘。”
內侍在外求見。
她略微將眼皮子一抬，身邊的宮婢立即會意，將人叫了進來。
“皇后娘娘，謝小姐已經和廣陽宮那邊的人走了。”
皇后毫不意外地露出一抹笑意，接過另一邊宮婢抱著的金絲鸚鵡，伸出一隻護甲漫不經心逗弄了兩下。
“本宮這妹妹，終於是按捺不住了呵。”
內侍討好地上前，諂媚地笑著，“娘娘果然料事如神，什麼事都瞞不過您的眼睛。”
“叫你辦的事，都辦妥了嗎？”
“辦妥了，辦妥了！”
他又補充道，“奴才下了足夠的劑量，可有她好受的！”
說罷，想到那如花似玉的寶兒姑娘此時經歷著的痛苦，內侍一雙綠豆大的眼睛泛光，一副小人得逞的樣子。
……
“有她好受的，有她好受的！”
一道尖細的聲音冷不丁響了起來，眾人皆是一驚。
卻是那金絲鸚鵡從皇后膝上跳到不遠處的案臺，正氣定神閒地來回踱步。
宮婢立即回過神來，將鸚鵡小心地抱出了殿外。
鸚鵡的聲音起先很響亮，後來不知道宮婢拿出什麼分散它的注意，那聲音才漸漸弱了下去。
“是本宮大意了。”
內侍跟在皇后身邊，平時可沒少做什麼虧心事，很快就恢復過來。
“娘娘，那奴才現在就動手嗎？”
待大殿重歸於謐靜，內侍尖細嘶啞的嗓音就這樣傳來，立即將殿內渲上陰森恐怖的氣氛。他抬手伸向脖子做出一個抹殺的動作。
同一時刻，那雙猥瑣的小眼睛綻放出近乎變態的光芒。
“不急。”高貴的婦人搖搖頭，暗硃色紅唇勾起，“太子可不是傻子。”
“那婢子是姜婉身邊得信的，若你趁她出事貿然出手，必然會引起太子的猜忌。”皇后抬手，身邊立即有宮婢奉上杯盞，淺嘗輒止後，她終於緩緩道：
“你現在去找洪大用，叫他把謝微月引來。”
婦人描繪著赤金鳳紋的眼角一勾，似笑非笑地對著內侍道：“到時候，你再動手也不遲。”
“是，奴才謹遵娘娘懿旨。”
聽到皇后要將處決那謝大小姐的活計交給自己，內侍心下激盪，忍不住桀桀地怪笑出聲。
從前他最大不過懲處些背主的小婢子，讓她們經受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最後再滿懷絕望地沒了氣息。
看到她們伏在自己腳下苟延殘喘，這樣的興奮給他一種站在雲端統領眾生的快感。
閹人又怎樣？他的主子是皇后娘娘，還不是由他掌握著她們這群常人的生死？
不止是那些卑微的小宮婢。
現在……現在娘娘要把一個二品大員的千金交由自己！
內侍的呼吸急促起來，發紅的豆眼中滿是嗜血的興奮。
“謝家大小姐，謝微月？”
……
“你可不要怪本宮。”
合著內侍陰森的笑聲，婦人盯向大殿空曠的某一處，像是說道家常那般緩緩開口。饒是誰也不會想到，她竟是母儀天下的皇后。
待內侍走出大殿，殿門處等待著的小公公迎了上去，他個子不高，看相貌，也只有十一二歲的年紀。
走到無人的角落，小公公終於敢開口了。
“乾爹，咱們皇后娘娘真的要……”
安德海伸手給了他一個腦瓜子，隨即壓低嗓音快速道：“乾爹說什麼來著，在外要以免落人口舌！”
“唔……”
不知是眼前這孩子太過純真，還是因為被他稱作一聲乾爹，讓他這無依無靠的閹人找著後繼，安德海終於寬容地沒有追究。
他看向幾乎被高簷琉璃瓦遮住的漆黑天幕，“誰叫她非得在今日來這兒呢。”
“謝大小姐是太子心尖上的人，若她因赴貴妃娘娘邀請出了事……太子殿下情急之下會做出什麼，咱家還真是好奇得很。”
母子離心的這一齣戲碼，可是叫皇后娘娘唸了許久。
這一次，廣陽宮還會叫娘娘失望嗎？
小公公不明就裡，但仍是點點頭，記下了乾爹的話。
安德海看著這孩子，眼神變得神秘莫測起來。
“告訴你洪叔，該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