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丫鬟癟癟嘴就要哭出來，以為這正是暴風雨來前的徵兆。
另外一個小丫鬟機靈，搶在前面，一臉喜色地又和大小姐重複了一遍。
“大小姐，婢子聽前院傳來的消息，三位公子就要回來了！”
微月慢慢重複一遍，而後眸子中閃現驚訝與喜色。
盼了許久，楚懷終於要回來了！
“可曾定了哪日？”
為首的丫鬟搖搖頭，表示自己只是偶然聽得別人說的。
微月只當下人們口舌相傳，做不得真。這才有些失落地坐了回去。恰逢此時，院子裡的小丫鬟在門口恭立著來報——
“小姐，管事傳話來了。”
“進來吧。”
待人進來，卻是大管家老李親自上前，微月驚訝了片刻，隨即揚起了笑意，開始與李伯客氣起來。
“有什麼事叫下邊的人說一聲就得了，還勞煩李伯跑一趟。”
謝微月本想讓他坐下，李伯卻笑著擺擺手，說自己等下還有前院的要事來坐，今日就不好意思叨擾了。
“大小姐哪裡的話，為主家傳話，這是老奴的福分。”
說罷，李伯精明的眼底露出兩三分笑意，看著卻比往日那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親切得多。
“大小姐可知道是什麼事情？”
雖不甚感興趣，謝微月見他賣了個關子還是順口道：“願聞其詳。”
那抹微笑與淡淡的語氣，叫人摸不出她的想法。
謝微月還沉浸在方才關七郎一事的惆悵之中，思緒早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李管家當下便看出她心思不在於此，他也不尷尬，笑呵呵地開口。
“月末時候，三公子就能回來了。”
“大公子和二公子因在江浙一帶拜謁同門，沒跟著這一趟回來，但左右也是這兩個月的事兒了。”
小丫鬟說得時候聽著欣喜，不過那時心中已經認定是沒影的事，便不抱有希望。而當面前話做不得假的管家李伯證實後，又是另外一種情形了。
謝微月呆呆地立了片刻，這才意識到什麼，眉眼中帶著一點喜意。
但關七郎一事在前，她也沒有找到自己期盼已久後欣喜若狂的感情。
“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
李伯笑眯眯地答。
這句保證讓謝微月方才的憂愁神色逐漸散去，連帶著她整個人都顯得明媚輕快了不少。她放了手中的活計，南枝的眼中也真正染上了笑意。
想想後微月又問道：“這麼大的事情，林姨娘那邊已經知道了罷？”
楚懷一別六百多個日子，父親記掛，她這個做姐姐的記掛。
但最揪心的，還是生母林氏了。
林氏院子素來清冷，楚懷一回來也好熱鬧熱鬧了。
沒想到李伯聽到這問話乾笑一聲，抹了抹老臉上的虛汗，“未曾。”
“…...想來是下面的奴才沒來得及說起，從大小姐這走後，奴才便去親自說一聲，好叫姨娘提前打點著。”
微月已經把細細的眉蹙了起來。
“遊子遠歸，不早早告訴他的嫡母與生母，卻越過這些先告訴我這做姐姐的，這是什麼道理？”
見上座大小姐端然一副不怒自威的樣子，李伯忙不迭地答道：“方才已經先去稟告夫人了。”
這麼說來，就是隻有林氏自己不知道了。
慣知道侍候的人拜高踩低，見林氏院子冷清便鮮少過問，可也不看看是什麼時候。
謝微月素手一拍桌子，聲音冷了下去。
“林氏再如何也是一介姨娘，下面的人竟然這樣不知輕重，連楚懷的事情也如此怠慢。”
“這些個圓滑勁，偏用在了這上面！”
謝微月明白，真實的一面往往不止自己見到的這些。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林氏又素來性子綿軟不願與人計較，不知道吃了多少虧去。
好歹曾經，也是錦衣玉食，家族富庶一方的閨秀。
難道嫁到夫家以後，她浮萍一樣的身世便全權由自己不靠譜的夫君決定？
說話間，她心中也驀地升起淡淡的惋惜。
李伯不知道謝微月心中所想，卻也明明白白察覺到她的不悅，當下便為自己手下傳話的小徒弟告饒。
“大小姐，原是老奴疏於管教，底下的奴才不叫人省心，老奴今日定會好好責罰他們。”
李伯在謝家幾十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而且深知李伯由謝眺一手提拔，謝微月再是如何也不能拂了自己父親的面子。
“李伯平日奔波勞累，一時照顧不過來也是人之常情。”
“卻是我今日雞蛋裡挑骨頭了。”
見大小姐終於含笑著開口，李伯也不敢居功，又道：“老奴這就去給林姨娘傳話。”
“不必了。”
“正巧無事，我去散散心，也就當同姨娘敘舊了。”
李文貴這才退下。
待人走後，少女一掃鬱色，那音色又全然浸滿了驚喜，她一雙星眸彎彎的，拉著南枝神采飛揚。
“南枝，我們備禮。”
“這就把好消息告訴林姨娘！”
小丫鬟也被她感染到，“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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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大小姐真真切切坐在自己面前，林姨娘才恍然回神。
“大小姐今日這樣的喜色，可是遇到了好事？”
她知道謝微月一向面冷心善，往日微月也對她有所照拂。可偏偏林氏自己是個要強的，平日裡遇到小事也是打碎了的牙往肚子裡咽。
對於謝微月，她心中有著驕傲的保護殼，但更多的是感激之情。
除了謝眺短暫的柔情，這是唯一一個不與她一處，卻對自己頗有關照的人。她心中一直有感激，可奈何不知怎樣表達。
當謝微月將那件事複述與她時，當下，她就感到自己眼眶壓制不住的滾燙。
謝眺名下的三子中，大哥啟璋寬厚，二哥明逸聰慧，但小楚懷卻不願和兩個哥哥玩。
他更喜歡纏著微月，盡講些女兒家聽的小故事。
回想往事，林氏與謝微月均是相視一笑。
就這樣度過了一個閒暇的午後，日暮時分，微月就回去了，臨走時少不得吩咐南枝再抱一些補品來。
“這怎麼使得，大小姐竟每次都這樣關照妾身，真是不好意思了...…”
幾番推辭之下，林氏推阻不過，還是收下了。
待謝微月走遠後。
在林氏院落門口，一個鬼鬼祟祟的丫鬟探了個頭，她在確認謝微月走遠後又飛也似地跑開了。
沒有一個人發現。
丫鬟不敢耽擱，快步回到一處院落。
“姨娘。”
“謝小姐聽了消息，果真去了林氏那裡，現在才回來。”
聽聞此言，房中坐著的一婦人一少女默契地對視，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