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
謝母深深把眉毛擰了起來,聲音中也帶著顯而易見的怒色。
丫鬟忍著哽咽與憤恨,一五一十地重複了一遍,馬婆子面色慘白如紙。
“你好大的膽子!”
謝母顯然明白惡僕傷主的秉性,再也容不了這樣的人在跟前服侍,婆子機靈,察覺到上頭的怒意,帶著哭腔為自己開脫。
“夫人,夫人明查!”
“老奴嘴巴毒,可老奴生性膽小如鼠,可從來沒動過壞心思啊!”
她一邊說著,一邊左右開弓地給自己大嘴巴子。
謝母仍是一副面如寒霜的樣子。
“以下犯上,謝家已經容不下你了。”
“但林姨娘的事情一日不查清,你便是死,也不能死出謝家!”
婆子癱軟,任憑再多哭喊也沒有用了。眾人只聽那長嚎的聲音遠了,大廳頓時陷入前所未有的安靜。
林姨娘之死驚呆了眾人,一些膽小的後脊已經有些發涼。
但驚疑不定之餘,眾人中也有心如明鏡似的。這婆子往日只貪圖些蠅頭小利,的確如她所說,她沒有膽子做出謀財害命的事情。
兇手很有可能另有其人。
可是還會有誰,在這要緊關頭謀害素日與世無爭的林氏呢?
話也說回來,有錢能使鬼推磨,單憑馬婆子素日本性,斷不能判定她是否是真正的行兇之人。
這次一事,誰又會首當其衝?
杵作在外求見。
“快請進來。”
“啟稟夫人,小人查驗過後,發現林姨娘是中毒而亡。”
杵又走後許久,謝溪月驚疑不定地緩緩道出了眾人心中不約而同的念頭。
“三弟弟就要回來了,我們……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謝府不能放過真兇。”
“此事定要在楚懷回來前水落石出。”
謝母不喜謝溪月畏畏縮縮的勁頭,閱人無數的她又將謝溪月的真真假假看得真切,故而此刻沒給出什麼好臉色。
謝溪月臉一白,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白姨娘還是溫柔地拍了溪月的背,稍作安撫,隨後便細聲細氣地同謝母道:
“二小姐從沒見過這樣的場景,一時嚇呆了,還請夫人作為嫡母,不要在意。”
“我作為嫡母?”
謝安氏並不打算給她這個面子,“你在教我如何做一個合格的嫡母?”
咬重的“嫡”字,再加上謝安氏深處高門那種與生俱來的傲然,一下子讓白姨娘的自尊心跌了個粉身碎骨。白姨娘臉色有些難看,聲勢也軟了下去。
知道白氏想要趁此時機俘獲人心,謝安氏心裡明鏡似的,只是懶得與她計較。
微月出言,打破了眾人的凝滯,向謝母請示。
“母親,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女兒想要細細詢問林姨娘的貼身丫鬟。”
她親眼見到昨日活生生的人,今晨卻沒了氣息,心中悲愴,更加發誓要儘快查出真兇。
謝母點頭應允。
小丫鬟跨出一步,朝上頭恭敬地磕頭。
眾人的目光都轉在她身上。
從前姨娘在時,未曾得到別人這樣的關注,現在姨娘走了,小丫鬟暗自心酸,但不敢拖延審問程序,於是不便發作出來。
“婢子承冬,叩見夫人,叩見大小姐。”
“起來回話。”
“是。”
“馬婆子與林姨娘,可私下有什麼過節?”
承冬搖搖頭,“姨娘的確沒有。”
“奴婢不敢隱瞞,因馬婆子總愛剋扣姨娘院子裡的開支,所以奴婢與馬婆子,並非毫無恩怨。”
謝微月點點頭。
如此,便可初步排除馬婆子因私人恩怨報復的嫌疑了。
“驗屍時證實林姨娘是在今日一早沒的,難道你快到了正午才同馬婆子發現嗎?”
果真,這處疑點有待商榷。
有人暗歎大小姐眼光犀利,發現了他們差點就忽略的地方。
“婢子昨日貪涼感了風寒,怕將病氣過給姨娘,這才去偏房過夜。昨夜下了雨,婢子擔心屋簷漏水讓姨娘也著了涼,一早就去求馬婆子了。”
幾道懷疑的視線打量過去,她還是不卑不亢地說完了自己的話,謝微月眼中讚許。
承冬的話很快就得到了證實,看著面色悲切的丫鬟,謝母也有些憐惜。
“好好收拾好一處院子,這丫鬟受驚不小,先找一處安歇下來。”
“女兒院中倒還寬鬆些,就讓她過來吧。”
謝微月提議,事情便這麼說定了。
但相繼排除了馬婆子、承冬的嫌疑,林姨娘的死,又重新浮現了迷霧。
廳中的氣氛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重起來。
“怎麼回事!”
謝眺就是在此時,一身朝服未來得及換下,便怒容滿面地走進來的。
眾人心中皆是一跳。
看向謝安氏,謝眺的鬍鬚抖了抖,終於沒有發作出來。
“林氏死了,什麼時候的事?”
“這麼大的事情,我竟是從街上小兒口中聽來的!”
這下輪到微月吃驚了,“林姨娘的死來得突然,我們也是才剛得知……”
很快,父女倆心中不約而同閃出一個念頭。
內鬼?
能在附中察覺一切事情,而後將之公佈於眾。
這次,那個內鬼又抱有什麼樣的惡毒心思?
謝眺大手一拍桌子,“給我查!是誰把消息洩露出去的!”
這次,無論是不是他們想多了,微月都深知,更重要的事情,是儘快查出林姨娘一事的真兇。否則街上的傳聞,只會愈演愈烈。
謝眺深諳此中道理,他晃了神,片刻後語氣出奇地低。
“我去看看她。”
這個她,就是今日清晨暴斃的姨娘林氏。
謝眺步伐遲疑,言辭中帶著不輕的愧疚,謝安氏知道他想起了舊事,皺皺眉,便也跟了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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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平京城一處有名的茶樓,不只是老百姓認可,就連一些達官顯貴也是這裡的常客。
今日,說書先生像往常一樣一搖摺扇,講起故事來。
“你們知道嗎?西街的尚書府今日一早死人了。”
今日的故事不同以往,茶樓的聲勢浩大,也引來許多路人上前圍觀。有人出聲道:“尚書府,可是那位謝尚書?”
“正是。”
說書人一收摺扇,笑眯眯地捻起鬍子。見到眾位看客的注意都被吸引過來後,他又神秘地壓低聲調。
“你們可知,死去的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