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微月遲疑片刻，看著小和尚純淨的眼底，“昨日山上的一位夫人救了我，正想回去道謝。”
小師傅雙手合十，唸了聲阿彌陀佛，“打擾了謝小姐，小僧還以為您在尋找什麼人。”
他淡然的神色停留在謝微月身上半晌，遲疑後最終還是說了出口。
“謝小姐說的夫人，是住在山腰處木屋中的哪一位吧。”
“唔，如淨師傅也認識？”
如淨略一思索，“在山中住下，平日倒是見過幾面。”
他見謝微月此番去意已決，補充道，“那位夫人平日裡不喜與人往來，謝小姐有道謝的心思，這善意夫人已經收下了。”
謝微月聽出如淨話裡話外的阻止，停下了腳步看著他。
不知為何，她想到自己剛來那日上山時，也是遇到了眼前這位師傅。那時他就勸告自己不要上山，莫非是山上還有什麼隱情？
謝微月本無心打探，可眼下就算是和母親搭上了一點關係，她也要把事情弄明白。
思慮至此，謝微月留意著小師傅年紀輕輕就看淡一切的雙眸，想從中找出什麼蛛絲馬跡。
“師傅是在阻止我上山嗎？”
如淨又道一聲阿彌陀佛，“小僧不敢。”
她輕聲道，“師傅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此行雖說是道謝，不過是一個藉口。”
說到這裡謝微月頓住了，如淨擺出傾聽的姿態，和氣地笑著。
“哦？小僧願聞其詳。”
“那日過後，夫人的身影一直讓我想起，所以今日此行不過尋個由頭，我只想，再去拜會那位夫人。”
如淨抬頭，同時手中快速轉動著佛珠。
“謝小姐說的，可是小僧在山中遇到謝小姐的那日？”
謝微月點頭，“不錯。”
“……”
如淨沉默了下去，謝微月繼續道：
“她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彷彿我們很早就認識一樣。”
她神色流露出些許的困惑。
沒想到小和尚聽到這話頓時神色變得有些異常，謝微月注意到這一點，她猛睜大了眼眸，一動不動地看著如淨，反問道：
“如淨師傅，您是不是知道什麼？”
面對謝微月的逼問，如淨後退幾步躲避她的視線，聲音不自覺帶著惶恐，“小僧不知道謝小姐在說什麼。”
如淨這次沒有看著她，而是轉頭向別處不語。
而他額頭處油亮的冷汗漸漸滲出，讓謝微月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您一定知道什麼。”
同樣的話再次說出口，這次語氣變成了肯定。
“謝小姐不要為難小僧了，小僧……”如淨越是慌亂，越是語無倫次，“小僧是不會說的。”
謝微月不去看他的惶然，也沒有立即抓住她話語間的錯誤。她的眼眸所向，已經順著思緒，飄搖道山的那一邊。
“我向來不是隨意打聽別人事情的性子，可這件事，大概與我有關。”
她的神色固執起來，帶著難以名狀的傷感。
“有些事情，我不想錯過，何況是人。”
“……”
“我只是有一種懷疑，想親自證實。”
小師傅有一瞬間的愣神，接著喃喃自語一些不連貫的、謝微月聽起來絲毫沒有頭緒的話。
“這就是……冥冥之中的感應嗎。”
“看來……就算再怎麼做，也無法……阻止啊。”
過了一會，如淨終於平靜下來。
“小僧師父曾說過，世事本就是早就定好的，人，是無力改變的。”
“多謝小姐，讓如淨證實了這個道理。”
謝微月的態度有著異於常人的堅韌，抑或是因為另有隱情，讓小師傅終於鬆口。
“若是說出來，謝小姐口中的夫人會有危險，”如淨鎮定起來，一雙明淨的雙眼看向謝微月。
“謝小姐，還是執意要知道一切嗎？”
謝微月愣住了。
須臾，如淨終於嘆了一口氣。
“小僧是個外人，本無權插手這件事，但小僧相信，世間的一切結，都有解開的一天。”
“惡人，終遭天譴。”
這些話謝微月聽得雲裡霧裡，但她多少明白，眼前如淨師傅的話，與母親有關。
雲霧繚繞的山巔，還有山上蔥鬱的林木依然是兩日前的樣子，沒有任何改變。
小師傅終於下定了決心。
“您有權知道這一切。”
如淨最後定定地看著謝微月半晌，嘆氣道：“若您一人去，夫人是不會見您的。”
“跟我來吧。”
如淨已轉身離去，只有謝微月留在原地，看著高聳入雲的山峰，一時間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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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來，母親那時有危險，我居然絲毫沒有察覺，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
謝微月不可置信地道。
如淨走在前面，對於山中的一切瞭如指掌，聽到此言連忙出言勸慰。
“這些事情乃人之常情，怎麼能怪謝小姐。”
小和尚徒手從一片荊棘中開闢了一條道路，“那些歹人正是算準了這一點，才如此肆無忌憚。”
謝微月跟在後面，沉默不語。
回想起種種，她皺了眉頭，心也一陣陣地揪著疼。
“那個人還安安穩穩地待在母親的住處，享受著她所擁有的一切。等我們回去，定要揭開這歹人的蛇蠍心思！”
“謝夫人被假冒時，起先我與師兄都沒有察覺，後來不過偶然聽得。我們師兄弟二人時時向山上跑，也是怕歹人做出什麼舉動。”如淨年紀輕輕就慈眉善目的面龐，此刻彷彿有一種奇異的力量，讓她情緒漸漸平和下來。
“原來如此，所以那日我上山，才會在短短時間遇到您數次！”
微月恍然大悟，看向小和尚的神色滿滿感激，如淨但笑不語。
“兩位師傅大恩無以為報，請受我一拜。”
如淨忙躬身把她扶起，“阿彌陀佛，眾生慈悲。”
“如淨與師兄只是舉手之勞，何況謝夫人本就是我凌雲寺的貴客，如淨與師兄，定會保證謝夫人的安全。”
她突然想到，“不知如淨師傅的師兄何在？”
如淨答道，“師兄今日進了城，要晚些才回來。”
“那而今諸事，等到一切真相大白再說吧。”微月便不再糾結於此事，明白找到母親與墨玉才是大事，“兩位師傅的恩情，我會銘記在心。”
走了快半個多時辰，離他們此行的目的地——小木屋也越來越近了。
“等一下。”小和尚突然抬手，制止身後微月繼續向前走的步伐，屏息凝神後神色有些凝重，“這裡氣氛不對。”
依舊是一樣的林木，唯一相較於前兩日變了的，是經過春雨後長得愈發茂密的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