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皎月》 江淙

微月側耳傾聽。

自己從前來時,都能聽到嘰嘰喳喳的鳥鳴,或是山泉流經小溪的聲音。可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只聽到了後者的聲響格外清晰。

她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

似乎為了證明她的想法,如淨躬身前往不遠處的一片空地。

這片地方的草有些凌亂,四處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血跡。

在向前走,一片黑色的衣料靜靜躺在地上。

若注意到這一片的樹幹,不難發現其上凌亂的砍痕,應該是刀劍所致。

應該是不久前這裡曾發生過一場打鬥,動靜之大,竟嚇跑了附近林子裡的鳥兒。

如淨神色戒備,“究竟是誰在此處打鬥?”

還有,那血跡是誰的?

謝微月想到如今下落不明的兩個人,無論是誰,她都接受不了那樣的結果。

小和尚如淨又快步穿過這片草地,謝微月最後深深地看了眼那地上的布料,馬上跟了上去。

她的心頭狂跳起來。

不同於昨日心緒的安寧,她現在幾乎確定了母親的身份。可也就在這時,她也生出了幾分遲疑。

若凌雲寺裡的母親是假冒的,對她一切善意溫和的神情也是假的。

那真正的母親,對待她的態度又是什麼樣的?

她定了定心神,知道自己必須鎮定下來。今日接連的打擊,讓她的眼前蒙上一層陰霾。

無措,還有止不住的恐懼。

她不能慌亂了分毫。謝微月感到嗓子有些發緊,同時,她握緊了拳頭。

“我們動作要快些,先把謝夫人接出來,此處不是久留之地。”

謝微月與如淨交換了視線後微微點頭。

終於來到了那一片空地,謝微月剛要開口,看到不遠處心心念唸的小木屋,那敞開的房門,心頭卻禁不住一緊。

顯然,如淨也注意到了。

他的面色有些茫然,“怎麼今日忘記關了房門,以往此時,謝夫人應該還在...…”

話沒說完,他突然噤了聲,面色也凝重起來。

“謝夫人?”

謝微月心頭狂跳起來,不顧一切地跑上前,看到房中景象,臉色有些發白。

屋中並沒有什麼異常,它的主人把它收拾得很乾淨。

要說唯一的不同,就是這屋子的主人不見了蹤影。

謝微月瞪大眼睛,如淨的眉頭深深皺成一個“井”字,“謝夫人每日午後才出門,今日怎的上午就走了?”

“油燈還沒有燃盡,許是才剛出門。”

“……”

最壞的念頭在分別在兩人腦海中閃過一瞬,空氣中很安靜,但是誰也沒有說出口。

壓下心中的不安,微月提議,“我們去山上找找。”

剛要轉身,身後的響動聲傳來,謝微月下意識愣一下然後轉過頭,脫口而出叫道:

“母——”

後一個字還沒有吐出,她定睛一看來人,警惕地後退兩步。

來人不是母親!

那是一個高大的男人。

他一身玄色衣袍,五官稜角分明冷硬,微微凹陷的眼窩讓他的目光看起來有些陰沉。男人的鬢角染上灰白,估摸著已過了不惑之年,可一舉一動透露出的敏捷又讓人不敢小覷。

看樣貌,此人年輕時也應是風神俊朗。

他看到謝微月與如淨,眼中先是流露出一份訝然,接著,那道審視的目光停留在如淨身上。

然後,是微月。

“你是誰?”

兩個人同時開口,謝微月神色未松,看著男人滿心戒備。

如淨從未見過眼前的男人,直到那陌生又危險的氣息將他籠罩。雖是不安,他還是謝夫人的女兒身前,擋住他不善的目光。

不想男人越過如淨,看著,須臾朝著謝微月笑了起來。下一刻,他向前兩步停下,神色肯定地開口。

“你是謝微月。”

隨著他的一笑,男人冷硬的稜角好像化開了些許,神色竟有些溫和。可在微月看來,這樣意味不明的笑,包含著太多危險訊息。

謝微月一面與他拉開距離,一面用餘光尋找可以防身的物品,以防男人突然出擊。男人卻沒有下一步動作,說完這話就站在原地。

“你是誰?”

微月提高了聲調,死死盯著男人,似乎想看出什麼破綻。

男人沒有回答,看向謝微月的目光有些複雜,也有感慨,這讓謝微月心頭疑惑。

“我們會再見面的。”

男人最後深深看了她一眼,好像要在謝微月臉上看出什麼東西,又好像要在她的五官上找出什麼別人的影子。

說罷,就轉身離去。

“站住!”

微月追了出去,可來不及抓住他的衣角,男人很快就在前面的小徑處消失了蹤影。

如淨很快追了上來,無果。

這個男人就像一個謎一樣。

他在無人注意時悄然而至,又在人驚疑不定之際突然消失。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來到這裡,正如謝微月費解他為什麼準確無誤地叫出自己的名字一樣。

還有那句別有深意的話。

為什麼會再見面?或者說,他們會在哪裡見面。男人彷彿掌握一切的處於上位者的神態,讓謝微月隱隱感覺到壓迫感。

可能是天性使然,對於無法掌握的事情,會讓她覺得莫名反感。

謝微月回頭,朝向他們來時的方向,被不知名人撕裂的黑色衣料依舊安安靜靜地躺著。

她眸中醞釀萬般情緒,化到口中一句,“不是他的。”

如淨依然沉浸在方才的威壓,心有餘悸地點點頭,“小僧從未見過那個人。”

謝微月回想男人叫自己名字的時候,起先他看到自己沒有反應過來,而是下意識愣住。似乎他來到這裡,並沒有想到會看到其他人。

而很快他回過神,竟準確地叫出自己的名字。

是以謝微月確定,那個男人雖從前沒有見過她,但也多少聽起過。

而且…他一定知道母親的身份!

眼下那個男人敵友不明,若是友的話,怎麼會在見到他們後轉身離去?若他有惡意,又怎麼會只留下一句話就走開?

謝微月憑著本能的直覺,緩緩道,“他今日出現在這裡,並不是巧合。”

小和尚起先不明白,想想後釋然,便提議著:

“那我們順著他離開的方向尋找,說不定會遇到什麼線索。”

微月沉浸在自己的思緒沒有說話,只是抿唇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