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姨娘,是哪個?”
聽到堂主的問話,謝溪月忙上前答道,“是姨娘白氏,府中執掌中饋之人。”
“讓一個姨娘擔此大任,傳說中的謝尚書也未免兒戲。”堂主輕哧一聲,“不過也正是因此,才給了我們打入府邸的機會。”
謝溪月、姬臣沒有再當成兒戲,而是鄭重地齊聲道,“是。”
嘩啦——!
門外傳來杯盞接連打碎的聲音,也是這樣不和諧聲響的出現,瞬間打破了房中才有緩和的氣氛。
謝溪月在同一刻警覺起來厲聲道,“誰在外面!”
接著,門外跌跌撞撞的腳步聲遠去了。
姬臣臉上起了殺意,迅速向門外衝去。
他們不知道,剛才自己在房中的話,被那個人聽去了多少。
謝溪月臉色有些發白,也跟著追了出去。
凌雲古寺本就地處偏僻,如今七拐八繞地,她只能聽見不遠的地方響起一聲低呼。
是一個女子。
謝溪月感覺雙手有些發涼。
姬臣說自己處理好了小廚房那邊,自己特意支開的南枝和墨玉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回來。
究竟是誰?
她一面想著,動作也沒有慢上分毫,打小養在別莊的緣故,謝溪月一點也不像那些素日裡嬌生慣養的小姐們,故而十分敏捷。
而這僅僅是保守的猜測。
若方才撞破的人,是墨玉與南枝中的一個,那麼她就有麻煩了!
面前道路有兩個分岔口,謝溪月正猶疑不決走哪邊時,安靜夜空下的一聲悶哼響起。
她鎖定左手邊的小徑,乘勝追擊。
而接下來她看到的景象,真真切切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救命!”
該死,是墨玉!
這小蹄子怎麼回來的這樣早。謝溪月責怪地看了一眼姬臣,但現在顯然不是內訌揪責的時候。
墨玉拼命逃跑的一會很快就脫了力,大口喘著粗氣以獲得新鮮的空氣。
眼看著她就要跑入眼前的灌木叢,只消一會,就能讓後面追著她的人找不到她的蹤跡。
可偏偏就在這時!
雙腿符合不住過大的運動竟不自覺抽搐起來,沒有看到前面的巨大攔路石,她撲通一聲被絆倒在地。
身後不緊不慢的腳步就要來了。
像貓捉老鼠一樣,她明顯地感覺到,只要自己與身後人的距離一拉近,他就會提氣追上她,如此來回樂此不疲。
可惡,自己方才聽到的言談,就是這個人,也想著謀害自家小姐!
痛恨與痛苦的神色交替,墨玉悶哼起來,面色慘白,大滴大滴的冷汗滑落。
“不愧是謝大小姐教養出來的人,一個丫鬟竟也有如此膽量。”
姬臣面色可怖地滿滿上前,隨著他每一步的靠近,都將無形的打擊施加於墨玉。
墨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姬臣“嚯”地笑出聲,在她面前蹲下。
“竟敢偷聽小爺的牆角。”
墨玉雖然害怕,卻也啐了一口,“你這狗賊,想要謀害夫人和小姐,除非從我的身上踏過去!”
“呵呵呵……”
姬臣仍是一副春風拂面的樣子,若是這樣的神情被熟悉他的人看到,一定明白他已經在惱羞成怒的邊緣了。
“原來,你已經聽到這麼多了。”
修長的打手覆上女孩小巧的腳踝,正是她剛剛疼痛的那一隻。
咔嚓!
姬臣衝著她笑著,指尖卻倏忽發力,墨玉白淨的臉在同一刻變得扭曲,更多的冷汗自她額頭間滑下。
與此同時,近山僻靜的道路傳來一聲響破雲梢的尖叫。
墨玉疼得險些要昏過去,饒是如此她依然吞吞吐吐地威脅著此刻處於制高點的姬臣。
“狗賊……你,別碰我家小姐!”
姬臣猙獰地冷笑,“看來,你還是不疼。”
他正要加大力度,把那抹纖細生生擰斷,然後再滿滿欣賞如落葉般倒下的纖楚姿態,眼下卻被一道刻意壓低的急呵打斷。
“住手,你難道不怕引來其他人?”
謝溪月惱恨地看著姬臣,似乎自己見到這個男人的每一刻,都要隨時面臨著被暴露的風險。
姬臣被打斷,眼睛危險地眯起,“我做什麼,還需要向你報備嗎。”
墨玉趁他說話的間隙,發力將自己從那魔掌中逃脫。聽到有些熟悉的聲音,她抬頭看到慌忙之下趕來的謝溪月,神色迸發出莫大的驚喜。
“二……”
但那驚喜很快就被痛恨所取代。
墨玉的眼色在謝溪月與姬臣之間掃動兩個回合,此刻也顧不上腳骨的痛意。
她咬緊了牙,半晌從牙關艱難地蹦出幾個字:
“你,你是與他一夥的!”
記憶逐漸復甦,她沒有注意到謝溪月因急促呼吸而起伏不定的胸脯,而是把目光投向姬臣。
“你們欺人太甚,竟也將夫人收買了去!”
“你們狼子野心!”
“小姐盼了夫人多久,你們怎麼敢!”
霎時間,墨玉瞳孔充血,狠狠瞪著兩人。
姬臣聽到她的話無所謂地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倒是謝溪月。
她的神色從最開始的驚慌到恐懼,又由恐懼漸漸轉向決絕。
謝溪月緩緩轉動著脖頸,直到完全面朝向墨玉。
好像她脖頸上的並不是一個正常人的頭顱,而是陌生的、散發出詭異氣息的器械。
後者與那樣冰冷的神色對上,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處境的危險。
“她,留不得了。”
謝溪月眸中的神色一掃而空,只剩下森冷的殺意。
粉唇輕啟,陳述著一個必將實行的事實。
姬臣終於停下動作,頗有興趣地看向了謝溪月,嘴角依然微微勾起。
他那像林間豺狼一樣冰冷的眼中,產生了發現同類的驚訝……
與忌諱。
-
此時的房中,被留下的假謝夫人雖沒有同他們追去,而是留在那裡“守著”謝微月。
若此時有人仔細像她面容看去,定會發現那平靜外表下隱隱出現一絲裂痕。
似乎為了掩飾心中的不安,她迫使自己停下來,駐足於半掩著的門前。
謝夫人伸手將木門完全推開,向外看到一望無際的夜色、張著血盆大口彷彿要吃人的山林,卻唯獨不見一個人影。
不知名的鳥兒掠過,她的神色猛然一驚,像是避諱著什麼似的合上了門。
在她沒有注意到的地方,此時本應在熟睡中的謝微月的呼吸有著明顯的凝滯,她長長的睫毛也隨之輕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