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姨娘這一技倆，就是讓青梅自亂陣腳，然後她從中找出破綻反擊。
見魚兒已然上鉤，她不禁掩飾住得意，擺出一副天大委屈的樣子高聲道：
“大家看看，大家看看！我平日雖然對下人苛刻，可也是為了她們好，怕她們無法無天的樣子在外衝撞了別人，這丫鬟竟因此嫉恨，不惜勾結外人來暗害我……”
謝眺只覺得耳邊有上百隻麻雀在亂叫，他不禁感到一陣血氣上湧，惡聲惡氣地制止了白姨娘的呼天撼地。
“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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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十娘眨著眼，托腮聽著謝微月繼續道：
“最後一個，就是我找到的關鍵證據。”
項十娘停頓片刻便猜到了她的意思，“你說，那個叫做青梅的丫鬟？”
“你就不怕她反水，倒打一耙？”
謝微月聞言搖搖頭，肯定地道：“白敏芝想要身邊的人對她忠心耿耿，卻不懂得付出太多來收買人心。”
“這些年來，青梅已是騎虎難下，心中萌生退意。”
“她需要一個臺階，那我就將這個臺階遞過去。”
項十娘不由得正視她幾眼，打趣道：“那就要看看我們微月，如何配合那白敏芝，將這一齣戲演好了。”
思緒轉回，謝微月看著瑟縮不止的白姨娘。
“姨娘這是怕了嗎？你怕青梅將你做出的骯髒事都說出來？”
“……我什麼都沒做！”
事到臨頭，白姨娘依舊在狡辯。
可有些事情，既然脫離了掌控的軌道，就斷不可能再偏轉回來。
謝眺揉揉痠痛的眉心，一眼都沒看白姨娘，而是轉向青梅。
“那你就說說，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青梅此刻不再猶豫，她擦乾了眼角悔恨的淚水，終於緩緩說出了事情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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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姨娘，這杯茶，你反抗與否，都是要喝下去的。”
看著對面婦人眼中滿滿的驚恐，青梅不知道心裡哪個地方柔軟了一下。
但很快，當她想到主子白姨娘的吩咐後，她將最後一點柔軟也收了回去，衝著那脆弱的婦人一步步走去。
“不，你不要過來……”
兩人爭執中，茶盞中褐色的液體濺了出去，落到地上，伴隨著刺耳的泡沫脆裂聲，腐蝕了一大片不平的長磚。
“為什麼？”
婦人眼中的神色愈加恐懼，她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眼前的小丫鬟步步緊逼，想要了她的命。
極度恐懼之下，林姨娘腦海中頓時閃過一個人影。
少年個子還不是很高，那個時候，就已經很體貼地照顧自己了。
想到這裡，林姨娘劇烈地咳嗽起來。
“楚，楚懷……”
即便他聽不到，婦人還是一遍遍呼喚著，那個讓她內心擯棄恐懼的名字。
可此時，就是這樣的婦人，讓丫鬟有一絲心軟。
她迫不得已要將雙手染上鮮血。
而面前的林姨娘，她也是那樣與世無爭地活著，卻因為擋了別人的路，而被迫將軟弱的生命停留在這一天。
她們，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啊。
趁小丫鬟愣神的空擋，林姨娘找準時機，鼓足勇氣就要跑出去。
在生命的威脅面前，即便是再羸弱的人，也有驚人爆發的一瞬。
青梅心漏跳了一拍，想要阻止已經遲了。
可是結局，註定要讓一些人失望。
“林妹妹想要去哪兒？”
漫不經心的語氣，白敏芝一襲盛裝出現在林氏陋居的門前，一面把玩著塗上鳳仙花汁液的指甲，一面擋著那柔弱女子的去路。
“姨娘？”
“白姐姐，青梅她……”
林姨娘話只說了一半突然停下，她的視線載兩人身上游走著，一雙美目緩緩瞪大，已然明白過來事情的來龍去脈。
“不……”
她不可置信地搖頭，隨後逐漸後退。
可前有白姨娘，後有青梅，她又能退到哪裡去？
“林妹妹，急什麼？姐姐請你喝茶。”
林姨娘無路可退，腰身磕上堅硬的案臺，她吃痛低呼了一聲。同一時間，白姨娘與青梅已經逼上前來。
“姐姐，今日妹妹乏力的很，這茶改日……”
她面色蒼白，虛浮地笑了一下，白姨娘的聲色陡然變得狠毒。
“這可由不得你！”
……
那掙扎從劇烈漸漸平息，青梅驚恐地鬆開了手，溫柔的婦人頓時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摔在地上。
她已經沒了氣息，只有昔日瀲灩的美目還瞪大著，訴說著主人的絕望與不可置信。
那黑血蜿蜒著，從她優美的下頜線，順著臉廓，滴落在破舊的地毯上，沒有一點聲響。
像無聲綻放的黑色罌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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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個賤人！”
“來人，給我請家法！”
謝眺大怒，雖經過歲月變遷，從前對林氏的新鮮感也一併煙消雲散，可畢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又怎能忍受自己的女人經歷那樣的折辱後絕望而死？
白姨娘慌不擇路，知道謝眺在氣頭上是萬萬惹不得的。
此事也不顧上狡辯什麼，她慌不擇路想要躲過謝眺的怒火，沒想到一個沒站穩，摔了個狗啃泥。
“那她為何不在事發之前，就將這一切訴諸於眾？”
謝溪月不諳世事的聲音響起，周元燁的眼神一暗。
在此時開口，他就知道，月兒這個二妹妹並不簡單。
謝溪月的畫皮沒有瞞住太子周元燁，但成功瞞住了謝眺。
果真，謝眺下意識接受了二女兒的說法，神色中也閃過一絲疑慮。
“若她被人以親眷相威脅呢？”
微月緊接著反問。
看著妹妹並不安分的眼眸，她心底不知怎得，閃過異樣的感覺。
“這幾日我並沒有理會，不是我謝微月怕了誰。因為若是我那時就揭發了這個惡婦，青梅的家人就會有生命的威脅。”
“青梅害人性命固然有罪，但她的家人何辜？”
眾人的低語從起先的驚疑不定，逐漸變成了贊同之語。
得知威脅青梅的最後一個把柄也消失不見，白姨娘的眼神終於被絕望湮沒。
青梅神色鄭重地衝著謝微月的方向跪拜，聲音感激而虔誠。
“多謝大小姐出手，救了奴婢的家人。”
“若在白敏芝這惡婦手上，那奴婢的爹孃……”青梅說到這裡幾度哽咽起來，這下大家心中更是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