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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舒和文泰回家將溫在灶房的飯菜端出來草草吃過,便各自忙活。

文老爹惦記着早日將家什還給趙家,因此趁夜點了油燈,將大段的邊角料先劈成適合做手柄的小段,而其它再細緻的活,如刨平打磨之類的,由於夜裡光線昏暗看不太清楚,就只能留待白天了。

文舒見她爹忙着,也不好早睡,洗涮了碗筷後,便拿了一本千字文,坐在她爹旁邊,就着昏黃的油燈看起來。

她至今進學已有半年,這本千字文剛學完不久,裡頭的字她幾乎認得九成,剩下的一成屬於比較難記的,趁着眼下無事倒是正好再溫習一下。

半個時辰後,暗沉的天空悄悄閃現幾顆星辰。

文老爹揉了揉有些腰痛的傷,將劈好的木條歸置到一邊,朝一旁的文舒道:“別看了,早些休息吧。”

見她爹忙完了,文舒點點頭,揉了揉酸澀的眼起身道:“那爹也早些休息。”

文泰應了一聲,兩父女各自回房,夜幕沉沉,一夜無話。

次日東方剛露魚肚白,二人便又起了。

文泰洗漱過後,便一心撲到打家什的活計中,而文舒見自己幫不上忙,只能進廚房去做早食。

繫上圍裙,她先生了個小火爐,往其上的陶罐里加滿水,然後加入幾片茶葉嫩芽,等水開後,再從櫥櫃里取出一個小陶罐,罐里裝的是煮阿婆茶的茶料粉。

主要是由烤黃的板栗、炒熟的白芝麻、江南連核帶肉的橄欖以及塞北去殼的胡桃這四味搗制而成的粉末。

將‘阿婆茶'粉倒入燒沸的茶水裡,然後用冷水點住,茶水再滾沸起,再用冷水點住,如此點三次,色香味俱佳的阿婆茶便好了。

此茶有補氣益脾,健腰腎的功效,一到天冷,文舒便愛煮此茶給文泰喝,為的便是減少他腰傷發作。

煎好了阿婆茶,文舒又從麥麵缸里舀了一大勺麵粉,只是思量片刻後又加了兩大勺。

眼下鋪子沒了,朝廷補貼又比預期的少了一半,她必須想別的辦法添加進項才行,否則這個年就難過了。

思來想去,最後她還是將目光放在了眼前觸手可及的吃食上,從角落裡拿出昨日她爹買回來的兩頭白菘洗凈,剁碎,而後又將熬油剩下的油渣一併剁碎調了個餡。

隨着天色逐漸變亮,外頭隱隱傳來鋸子鋸木頭的聲音。

待得太陽完全從東方迸出,發出萬道金芒時,文家的廚房也傳來一陣陣香味。

將一個個白胖宣軟的白菘餡鏝頭撿進乾淨墊着白布的竹藍內,文舒又回房取了一件漿洗的發白的外袍疊作幾層蓋在上頭,以防冷卻。

待做好這一切,她提着竹籃出了廚房,同院里做活的文泰招呼了一聲:“爹,早飯做的鏝頭和阿婆茶,茶在陶瓮里熱着,你記得吃,我先出去一趟。”

說罷,不等她爹回應便急匆匆的出了院門。

東京城是大宋首府,其內居住人口高達百萬,其中巷陌坊市擠擠挨挨,哪怕是城北這等偏僻之地,也是人口密集。

蓋又因其夜市極其繁華,每日三更才歇,五更又復起,是以當文舒挎着籃子走上街時,街上早已是人潮湧動。

“煎點茶葯湯,小娘子要不要來盞湯?小店有豉湯、荔枝圓眼湯、無塵湯......“

“蝴蝶面,水滑面.....小娘子來碗面吧.”

文舒拒絕小販熱鬧的招攬,手裡咬着自己做的白菘鏝頭,心中暗自思忖這籃子鏝頭該去哪裡賣?

大街上明顯不合適,兩旁的早食攤子花樣繁多,口味齊全,她的素餡鏝頭在這裡並不出彩,被選擇的可能性極少。

思量片刻,她腦中忽然閃現一個地方,西街留家巷。

時下婦人大多懶做早食,更有甚者連午食和晚食都是在外頭一併旋買,她此時提了去,應該能撞上些剛起又不願做早食的婦人。

留安巷距離蕭茶巷不遠,從大街尾段往右手穿去,再經過州溪巷,過兩道口子便是。

不同於蕭茶巷,前面店鋪後面住家的格局,留安巷卻是實實在在只住人的巷子,其內居住的百姓,大多都是流動於街市的小攤小販,亦或是碼頭扛活做苦力的人家。

這些人家日常花用比較節省,屬於一個錢也要掰作兩個花的,她這籃不算出彩的鏝頭,在那個地方應該能有些行情。

思定之後,文舒便急步匆匆的往留安巷去。

這會天氣已經冷了下來,籃內的鏝頭出鍋已有一會兒,再不抓緊可真要涼了。

“炊餅,賣炊餅,剛出鍋的炊餅.......“

文舒剛拐過兩道口子,走到留安巷口,便聽見這道叫賣聲。

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穿着褐色短打的男子正背對着她沿巷叫賣,聽聲音應該是個少年。

文舒看了看周身並無不妥,便清了清嗓子,學着那少年叫賣起來:“鏝頭,賣鏝頭....新鮮出鍋的鏝頭,香噴噴的白菘鏝頭嘍.........”

那少年聽得聲音,好奇的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隨即又復轉頭去,繼續吆喝。

文舒也不在意,這條巷子又不是她家的,有別人吆喝實屬正常。

“鏝頭,香噴噴白菘鏝頭.........“她邊往前走,邊吆喝,隨着腳步前進,清脆悅耳的叫賣聲也漸漸傳開。

住巷頭第七間的安娘子,起早被婆婆訓斥了一頓,心裡頭正窩火呢,聞聲,似乎像找到發泄口一般,氣咻咻的開了院門,喊道:“那位賣鏝頭的小娘子,你過來。”

文舒聽了,只道有生意上門,立馬堆了笑過去,問道:“這位娘子可是要買鏝頭?”

安娘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抬着下巴問:“你這鏝頭是什麼餡的?”

“白菘餡的,娘子要幾個?”

安娘子冷哼一聲,視線餘光瞅着院內正彎腰梳洗的婆婆,目光一厲,指桑罵槐道:“不過是個素餡的也敢稱香,我看你這小娘子跟家裡頭那些耳聾眼花的老太婆也沒兩樣,成日里就知就胡謅。”

見她神色不善,文舒只覺得一頭霧水,也不知自己哪惹到她了,不過本着生意人和氣生財的念頭,依舊賠着笑臉解釋。

“娘子有所不知,我這菘菜是用豬油調的,除此外裡頭還擱了好些肉渣,自有一股香氣,娘子倘若不信,盡可買兩個嘗嘗。”

“擱了肉渣?”安娘子一頓。

“是啊,娘子可要買上幾個?“

罵了一通,安娘子心中憋的火散去了許多,正欲答話,後傳卻突然傳來老婦嚴厲的喝罵:“你這懶婆娘不去整作攤子,又擱這門口跟哪個野漢子賣騷呢。”說著,人已往這邊走來。

安娘子神色一僵,臉上跟打翻了五彩盤似的,旋即尖着聲道:“婆母說什麼呢,不過是個賣鏝頭的小娘子,我正思量着買兩個鏝頭給大郎帶去上工呢。“

那老婦聞聲更氣了,斥道:“你個敗家娘們!去碼頭扛活最要緊的是扛餓,買什麼鏝頭!買兩張炊餅才是正經。

安娘子聞言氣得臉都紅了,又覺得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正欲甩袖關門,然而那老婦已經走了過來,推開半掩的院門,看向外頭的文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