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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鐘前,文老爹拉着文舒心情不愉的從孫家出來,好心去幫忙,最後卻被孫袁氏一通奚落,雖說與孫和平無關,但到底里心不是滋味。

好在文舒是個心寬的,且方才與孫袁氏那番較量她也沒落下風,算是出了一口惡氣,見他爹面有不愉,還安慰他別跟孫袁氏一般見識。文老爹生氣主要是怕女兒難過,如今見她笑眯眯的安慰自己,還有什麼好氣的。

因着明日是夏至,要吃百家飯,文舒便思量着去西市買些材料來。

百家飯原是一百家討來的飯,據說吃了能防中署,可這時節,真去一百家討飯不說腿會不會跑斷,單是這路上跑來跑去可能就要中署了。

後為了簡便,這項習俗便漸漸演化成了只和四鄰交換,或者去姓“柏”的人家要些飯,意為“柏家飯”取諧音圖個吉利。蕭茶巷附近沒有姓柏的人家,是以往常都是四鄰交換飯食,到了夏至那天拌在一起吃了。

文家因行當特殊,有些人家嫌晦氣,除卻幾戶交好的,少有人家會來她家討飯,是以文舒每回只需蒸了一兩斤米便夠分發了。

可今年不同,她開了茶肆,正值夏至,她何不多做些飯食拿到茶肆分發給過往的食客,如此既給人行了方便,又給茶肆增加了人氣,實在是一舉多得。

說來她能想起這事,還真多虧了孫袁氏,要不是看見她抱得那一大瓷碗飯,她還沒想起來這茬呢。因此和文老爹說了幾句,文舒便告辭去買百家飯的材料了,哪知有這等“喜事”等着自己。

和她分別後,文老爹便自個往家走,哪知剛走到自家門口,便見一小廝模樣的人沖了過來,對着他就連聲發問:“可是文大官人?”

他剛一點頭,對方便把手上抱着的一個木匣子遞給了他,“小的是威遠侯府的家丁,奉我家主人之命,將這盒子交給大官人。”

“敢問裡頭的東西是?”

“具體小的也不知,大官人看了就知道了,府中還有事,小的就先告退了。”未等文老爹說話,小廝便小跑着走了,真像有什麼急事似的。

文老爹一臉疑惑的打開了木匣子,盒蓋一揭開,赫然露出裡面擺放整齊的一摞紅色拜帖,最上頭一封寫着,“集英殿修撰李成仁敬拜.....”

再看下一封,“軍器監少監黃文義敬拜....”

“著作佐郎程自虛敬拜.......”

這一個個的官名,嚇得文老爹險些將手裡的木匣子摔了。

這些拜帖是給他的?不能吧。

有心想問問,可侯府的人早走沒影了,他只能心有惴惴的去看裡面的內容,這一看,不禁更加迷惑。

這拜帖的對象是威遠侯府啊,且這內容好像是這些人家看上了侯府的一位表姑娘,詢問對方有沒有婚約,若無的話,有締結姻親的意向。

這與他有什麼相干,侯府派人送這個拜帖過來是什麼意思,還是說送錯了?

看着巷子盡頭人來人往的街道,文老爹無奈的搖搖頭,算了,等阿寧回來給她瞧瞧吧,要是真送錯了,再讓她送回去。

一頭霧水的文老爹捧着盒子轉身正要進院,這時只聽得身後又傳來一個聲音,“敢問娘子,哪戶是文家?”

文老爹一回頭,便見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正在打問他,被問的是巷子里的郭娘子,性子極為潑辣,與文家關係一般般。

聞言,只見她笑着一指文泰,大聲道:“文家?可不巧了,前面這位便是文家的大官人。”

小廝轉過頭去,見抱着盒子獃獃看着他的文老爹,忙扯出一個笑臉,上前躬身作揖道:“見過大官人,我是.......”

後面他說什麼文老爹沒注意聽,或者說根本沒聽進去,他只注意到對方又塞給了他一個紅帖子,上書“軍器監少監黃文義......”

看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文老爹心裡一震,這次他學乖了,沒有放任小廝離去,而是一邊打開拜帖觀看,一邊詢問小廝內容。

這次的小廝不是普通的看門小廝,而是黃小郎君身邊的書僮,聽得問話,只當文老爹不識字,恭恭敬敬道:“這是我家阿郎給您的拜帖,詢問貴府小娘子可許了人家,若是還沒有,我家阿郎想為小郎君求娶貴府小娘子。”

他說話聲不小,正坐在門前擇菜的郭娘子一聽這話,忙站了起來,眼睛滴溜溜車了一圈好奇道:“你家阿郎是哪一位啊?家住哪條大街?”

軍器監少監官職雖然不高,但在這些平民百姓眼裡,那也是了不得的大官,因此小廝很有底氣,笑嘻嘻道:“我家阿郎乃軍器監少監,家住城東永定街富貴巷......”

“喲,聽這名,是個官吧,幾品啊?”郭娘子擦了擦手繞過菜盆就往他們這邊來,眼神一邊往文老爹手上的拜帖瞧,一邊朝小廝笑問。

不過她不識字,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名堂。

小廝看了看她,不是很想回答,連軍器監少監是幾品都不知道,果然是無知婦人。

恰巧這時郭娘子的丈夫梅大郎從屋裡出來,見郭娘子不在門邊擇菜,反倒跑去與人扯閑篇特別還是平時不怎麼往來的文家,不悅道:“你不摘菜跑那去做什麼,晚上生意不做了。”

梅家是做小吃攤的,生意還不錯,兩夫妻一起出攤,勉強夠維持一家的生計。

“菜晚些摘也來得急,文舒丫頭有人提親了,我這不是幫着相看相看么。”

自家與文家關係一般,文家丫頭有人提親,幾時輪得到她婆娘幫着相看。梅大一頭霧頭,但看站在文老爹身邊的小廝穿着不一般,像是富貴人家出來,便也沒再惡聲惡語,而是順嘴接了一句:“哪家的?”

“軍器監少監黃家。”小廝回道。

梅大可不是郭娘子,男人都是官迷,哪怕自己沒做官,可那些曾經做過的夢還是根植於心的,聞言,很是驚訝,軍器監少監?那可是從六品官啊。

這樣的人家怎麼來文家提親了?

而他們的對話也引起了巷子里其它人家的注意,有官戶人家來文家提親了?這對於貧居居多的蕭茶巷來說簡單是爆炸般的消息,因此許多人都放下手中的事圍了過來。

梅大也面色一改,一臉笑容的走上前去,親熱的拍着文老爹的肩膀,打趣道:“老兄何時認識得黃少監?怎麼從未跟我們說起過。”

他家也有一個閨女,若是能問清這裡頭的事,說不定也能跟着沾沾光。

文老爹心裡那叫一個苦,我自己還暈着呢,正當他尷尬不知如何解釋時,這時只見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捋着鬍子,擠了進來。

“敢問可是文大官人?”

被接二連三衝擊到的文老爹不敢接茬了,他真怕對方是找錯了人,到時侯多尷尬。

然而他不出聲,圍過來看熱鬧的街坊卻是比他還熱情,一個個替他道:“可不是,這整條巷也就他一家姓文,錯不了。”

那管家一聽,忙作揖道:‘見過大官人,我是朝散大夫沈家的管家,奉我家主人之命,特送拜帖一張,請大官人過目。”

“又一個送拜帖的,難道也是來提親的?”有人打趣。

“朝散大夫,那可是五品官啦,人家能來這提親。”雖然是個閑散官,沒什麼實權,那也是官啊。

那知管事點頭道:“確有此意,此次遞上拜帖就是想問問,貴府小娘子可許了人家?”

“沒有。”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文老爹自要實話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