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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家幾兄弟,最近的日子實在不好過。自從妹子被休棄回家,埋怨父母兄長當初沒有替她挑個好婆家,落得今日下場,日日哭鬧,惹得家裡大小都是不得安寧,爹娘又嬌慣她,常買一些吃食或者衣料哄她歡喜,幾個兒媳看了自然心裡不喜,畢竟那些銀錢都是公中的,花一文,就少一文,馬上入秋過冬,大人孩子還都要添置新棉襖呢,怎麼能都用在一個被休棄回家的小姑子身上。

如此想着,她們說話或者做事就帶了怨氣,不是摔了盤子,就是罵了雞狗,劉七娘也不是個能忍讓的,開口就罵,很快就鬧得水火不容,他們兄弟夾在妹子和媳婦中間,哪個也不好偏得,就常躲去別家避避。

可惜,因為他們一家的關係,全村都與雲家村交惡,大伙兒都暗自埋怨受了他們帶累,不知道種出的牛豆,秋時人家還能不能再花兩文一斤收買,於是見了他們也沒有什麼好臉色,他們平日雖是霸道,但卻也不能與全村為敵,惱怒之下就出來四處溜達。

劉老三和劉老四,兄弟倆順着河沿兒一邊走,一邊抱怨,“家裡外面都沒有個清靜地方,若是當初不逼得那錢黑子太甚,咱們妹子還有個人家吃飯睡覺,平時也能搭咱們一些零用呢。”

“可不是,我都好幾日沒摸到骰子了,這手上真是痒痒,要不然,咱們借把弓箭,去山上轉轉。”

劉老三嗤笑,“就你那箭法,兔子都射不到一隻,還別挨那個累了。”

劉老四惱怒,“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要怎麼辦,不趕緊找點兒進錢道兒,我家荷花娘嘮叨得,都要把我耳朵磨出繭子了。”

劉老三想起自家媳婦兒也是一般,眉頭同樣皺了起來,嘆氣,“你以為我日子就好過啊,當初你還說要設計得一樁大財,結果呢,都一個月了,也沒抓到人家影子…咦?”

他正埋怨着,冷不丁遠遠看到那河邊大石上坐了個女子,就扯了自家兄弟,低聲說道,“你看那裡有個婦人,好像身邊沒人,咱們去瞧瞧?”

劉老四最是清楚自家三哥那點兒好色的毛病,正要勸說兩句,這裡挨近雲家村了,不可多事,可是他的眼睛瞄到那女子的衣着穿戴,眼睛卻猛然亮了起來,“三哥,你看她那頭上是不是戴了銀簪子,手上耳上也沒都空着吧?”

劉老三眯着眼睛仔細瞧了瞧,還以為弟弟起了劫財之心,就小聲道,“難道你想上前搶了,萬一有人看到,可是大罪?”

劉老四恨不得敲開他的笨蛋腦袋,“誰說要搶了?這附近都是農戶,哪家的婦人能戴得起全套首飾,而且那衣裙看着也是好料子的?”

劉老三眨眨眼睛,終是反應過來,“你是說,她是那趙家的…”

劉老四用力點頭,眼裡的光芒簡直比太陽還要熾烈,“找了這麼多日子都沒有機會,沒想到今日隨便出來走走就碰到這婦人落單了。”

老三也是狂喜,問道,“你趕緊想想怎麼辦,要不然咱們送她回去,就說暈在河邊了,趙家自然感激,一定會讓咱們進作坊…”

老四抬手就給了老三後背一巴掌,“笨蛋,她又不是沒長嘴,一說話不就露餡了。”

“那你說怎麼辦?”

老四眼睛眯了起來,原地轉了幾圈兒,說道,“我聽說,這婦人懷了身子,定然怕驚嚇,你偷偷潛過去,把她推到水裡,然後立刻躲起來,我去救她上來,若是她受不住驚嚇,孩子出了事兒,我送她回去得救,趙家自然更是感激,就算她半點兒事情沒有,濕了衣裙,被我看到,趙家為了她的貞潔名聲,也要拿銀子堵咱們的嘴…”

老三聽得連連點頭,“這主意太好了,還等什麼,趕緊的,一會兒萬一有人來了就完了。”

他說著就輕手輕腳往那河邊摸去,老四跟着走了一段,找了個石頭背後藏了身子,眼睛死死盯着自家三哥,靜靜等着他“英雄救美”的時刻…

再說,桂嬤嬤一行七輛馬車,下了官道,上了山路,就覺顛簸起來,男子們騎馬沒覺出什麼不適,丫鬟婆子們卻忍不住小聲抱怨起來,這個說候府里該裁夏衣了,那個說候府里的荷花都開了,話里話外都有後悔之意。

武二騎馬跟在一旁,心裡聽得不耐煩,就扯了馬韁繩跑去車隊前開路,正舉手搭了涼棚四下觀望之時,突然就伸手摘下馬側的弓箭,抽箭開弓,奔着那右前方就射了過去,箭離弦的同時,他也打馬跟了過去,身後的兩個護衛見此,立即攔了車隊前行,分散開來,護在整車隊旁邊。

桂嬤嬤覺出有異,就開口問道,“出了何事?”

一個護衛立刻答道,“回嬤嬤,河邊好似有惡人行兇,隊長已經趕去救人了。”

車裡眾人聽得這話,都是掀開車簾去看熱鬧…

瑞雪坐在大石上久了就覺頭上太陽極曬,伸手抹了抹額頭,正想着,彩雲怎麼還沒回來的時候,就聽得身後有悉悉索索之聲,沒等她回頭細看,緊接着就又是一聲慘叫,她嚇得立時回身,卻因此坐得不穩滑下了大石,落水那一瞬,她驚恐得只記得一手緊抱着肚子,一手死命掙扎去抓身旁的東西,好在這河水只是沛水河的一個小小分支,就算彙集了山上的泉水和雨水也不見多洶湧,河底沉澱沙石居多,踩在腳下很是硬挺,她噗通了幾下,頭和胸口就露出了水面。

這時,武二也趕了過來,跳下馬,見得瑞雪頭髮散亂貼在臉上,大口喘着氣,衣衫濕透,隱隱露出裡面的妃色肚兜,他就微微皺了眉頭,猶疑片刻,還是解了身旁的長刀,遞到她跟前,說道,“扯着上來吧。”

瑞雪驚魂未定,透過黏貼在臉上的頭髮,看着他又是個陌生男子,就愣了神,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趙家院子里,正房大樑上完,趙豐年親手掛了一串栓了紅繩的銅錢上去,聽得木匠師傅說,門窗木料不夠了,又安排張大河帶人去買,待轉會前院見得彩雲提着籃子急匆匆而過,就問道,“夫人又去水田邊了?”

彩雲停下腳步見禮,答道,“是的,先生,這幾日家裡吵鬧,夫人好似沒有歇息好,剛才坐在軟榻上不到盞茶功夫就睡著了,我託了張家嬸子看顧,趕回來拿毯子,又熬了些紅棗粥,備着夫人醒來餓了好墊墊肚子。”

趙豐年想想家裡也沒有大事,交代一旁的雲小六幾句,就跟着彩雲一起出了門。

彩雲回來有一會兒了,心裡擔憂張嬸子照顧不周,幾乎是抱着籃子小跑起來,趙豐年見此也是加快了腳步,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村子,沒走出幾里,彩雲就猛然驚恐叫道,“夫人落水了!”

趙豐年一路上琢磨着,是否要同瑞雪說說那日見得熟人之事,她現在懷着身子,他家裡那些破事真是不願說給她聽,但是她又是那般心思敏銳的女子,就算他不說,怕是也猜到一些了,與其要她暗自擔憂,不如就坦白說開更好。

他正如此思量着,就聽得彩雲驚叫,抬起頭看去,頓時就覺魂魄嚇得都飛到了九天之外,他的妻子狼狽站在水裡,岸上一個男子拿了長刀正直指向她,好似馬上就要刺出去一般。

他的腦子一片空白,所有習學過的頂級輕功,都已經忘得一乾二淨,只記得他要一步邁過去,護着他的妻兒,替她們擋下所有傷害。

武二皺眉看着水中呆立的女子,剛要喚她上岸,就覺身後一陣勁風襲來,他身子靈巧閃向一旁,順手拔了長刀出鞘,還未還擊,就見那水裡女子的身旁多了一個青衣男子,打橫抱起女子就跳上了岸,幾個縱躍避到幾步開外。

“雪,雪,你怎麼樣?肚子疼不疼,我這就抱你回家,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趙豐年哆嗦着手指撥開瑞雪臉上的濕發,見得她臉色蒼白,眼裡無神,心裡懼意一瞬間就升到了極點。

瑞雪嗅得他身上熟悉的氣味,聽得他說話都帶着顫音,慢慢就緩過來許多,問道,“這是怎麼了?”

趙豐年聽得她開口說話,稍稍放心,抱了她就往村裡跑去,瑞雪臉色茫然的掃了武二和滿地翻滾的劉老三幾眼,仿似明白了一些什麼…

武二此時卻是瞪圓了眼睛,這女子掀開濕發,露出的臉孔,如此熟悉,正是他們找尋了一年之久的…

他抬腿就要追上去,早就嚇傻了的彩雲卻以為他還要去追殺自家夫人,就豁出性命的撲上去,死死抱了她的腿,大罵,“你這壞人,為啥要殺我們夫人,你殺我吧,殺我吧…”

武二急得跺腳,伸腿甩了幾次又甩不掉這小丫頭,眼見着趙豐年就沒了影子,只得一刀鞘砸暈了彩雲,立時上馬趕回山路上,稟報道,“嬤嬤,剛才落水那女子就是小姐!”

桂嬤嬤心事重,自是沒有心情同眾人一般瞧熱鬧,此時聽得武二這般說,立刻就掀了帘子,問道,“你看真切了?”

武二點頭,“就是小姐!”

“快追!”

幾個車夫聽得這話,一鞭子就抽在了馬屁股上,車隊如同瘋了一般,迅速奔着不遠處的小村子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