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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豐年點頭,綠蕊到書桌前取了,桂嬤嬤一手扶了袖子,一手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字,綠蕊看得眼睛就亮了起來,一待她寫完,都來不及吹乾墨跡,就快步上前遞給了趙豐年,說道,“先生請看。”

趙豐年接過掃了一眼,臉色徹底白了,那紙上寫的明白,“兩胸之間有一黑痣”,正是他們夫妻做那親密之事時,他最喜之處,如何能不清楚?難道他的妻真是這些人口中的小姐,他說了慌?

那紙團慢慢就在他手裡被捏成了碎片,待抬起頭來,見得那丫鬟眼裡的得意之色,他心裡突然就生出一股惱意,就算瑞雪是這些人口中的小姐,又怎麼樣,她如今是他的妻,更是他趙家的女主子,在他趙家的地盤上,誰還能逼迫他們如何不成?

“這暗記確實與內子相同,不過,內子不是喜好撒謊之人,這其中必是有什麼差錯,若是平日,請她出來問問就好,不過,如今她受了驚嚇要靜養些時日,不便相見。不如眾位先回城中安頓吧,過上幾日,內子身子恢復,我再派人去請諸位來做客,如何?”

綠蕊一聽就瞪了眼睛,開口要罵,“你這賤民好生無禮,明明我們家小姐就在後院,你卻要攔着我們相見,到底存了什麼居心,你真當我們候府好欺負不成,你若是識相,就快點請出我們小姐,否則,這院子…”

“這院子怎麼著…”趙豐年挑眉冷笑,打斷她的話,“這院子要被砸爛?被火燒光?原來武國沒有律法了,一個候府的奴婢丫鬟,都有膽子出口就是燒殺劫掠了?”

趙豐年落魄之前,是天之驕子一般的人物,落魄之後,有瑞雪照料衣食,就是接手了家裡的生意,因為豆腐是獨一份兒的吃食,去到哪處也是極受各家掌柜熱情相待,所以,這般被人指着鼻子辱罵,真可以說是平生第一次,若不是看在這丫鬟也許真同瑞雪有些牽連的情分兒上,他有一萬個法子懲治她…

桂嬤嬤沒有攔着綠蕊出言,也是打算着要她唱唱黑臉,嚇嚇趙豐年,畢竟自家小姐如今是他的妻,以後要接小姐回候府,甚至要…和離,這個男子都是攔路大石,若是他能被震懾得主動讓開位置,就再好不過了。

不過,暫時看來,這男子也不是個能輕易嚇得住的。

“綠蕊!”桂嬤嬤厲聲喝止了大丫鬟,微微躬身,頗為歉意的說道,“先生勿怪,這丫頭是貼身丫鬟,幾乎是與小姐從小一起長大的,難免更擔心小姐一些。”說完,又狠狠瞪了綠蕊一眼,“還不給先生賠禮。”

綠蕊撅着嘴,極不情願的上前行了一禮,卻還是倔強的沒有出言賠罪,桂嬤嬤還想呵斥些什麼,趙豐年卻已是看得不耐煩。

“嬤嬤要教導奴婢,還請移步回城吧,內子今日受驚,怕是不喜吵鬧。”

桂嬤嬤被噎得一哽,心裡嘆氣,這人真不是好糊弄的,怕是只能下軟刀子了,她這般想着,就掏出帕子抹起了眼淚,“先生若是惱我們無禮闖入,先生儘管打罵,我們千里迢迢奔波而來,就是惦記小姐安危,如今明知道小姐就在二門裡,身子又不好,我們卻見都不能見上一面,老身這心裡真是刀割一般啊,老身年歲也大了,先前在城裡還差點兒…若是老身真是命歸黃泉,見到我們老爺夫人,都沒臉交代啊,我的小姐啊,你可是真是好狠的心呢,嬤嬤想你啊…”

老太太原本還想裝裝樣子,沒想到眼淚一掉下來,就止不住了,哭得是肝腸寸斷,綠蕊在一旁勸了幾句,不知也是想念小姐,還是想起了其餘什麼傷心事,也悲悲切切哭了起來,武二緊皺着眉頭,死死瞪着趙豐年,大有隨時上來打上一架的模樣…

趙豐年無奈,不管如何說,到底這些人剛才救了瑞雪,怎麼也不能做得太過,萬一瑞雪想要與她們相認,他這般阻攔…

“罷了,你們稍等片刻,我進去問過內子再說。”

老嬤嬤大喜,立刻起身道謝,綠蕊和武二卻是連身子都沒動一下。趙豐年也不理會他們,起身開門出去,院子里此時更是擁擠,除了那些丫鬟婆子,剩下都是村裡聞訊趕來的鄉親,老少都有,一見他出來,立刻出聲喊道,“先生,這些人可是欺上門來的?我們大伙兒都在,若是有事先生就招呼一聲,保管攆了他們出村。”

趙豐年抱拳行禮道謝,“謝鄉親們惦記,剛才是誤會一場,內子在河邊小坐,不小心落水,是這些客人幫忙救起的,他們惦記內子安危,這才跟過來探問。”

“啊,原來如此,那大伙兒就放心了。”

“多謝鄉親們趕來相助,待得後院建成,再擺下酒宴請鄉親們來吃席啊。”

村人們聽了都是回禮,笑着應道,“必來,必來。”然後,各個扯了自家好奇的孩子,出門回家去了。

趙豐年轉進二門,見得英子端着葯碗出來,就道,“夫人,睡下了?”

英子搖頭,“怕是惦記掌柜的呢,還靠在墊子上不肯睡。”

趙豐年暗暗嘆氣,開門進得裡屋,果然瑞雪正倚在炕頭兒,不知在想些什麼出了神,白皙的臉頰上因為映了窗外照進的晚霞,蒙上了一層淺淺的紅暈,頭微微偏着,露出柔美的頸項,元寶般小巧的耳朵…

瑞雪醒過神來,聽得身後有呼吸聲,回頭瞧得趙豐年站在門口發獃,神色忽明忽暗,不知為何她心裡就是一緊,出聲笑道,“傻站着做什麼,過來坐啊。”

趙豐年收了心裡的苦澀掙扎,淡淡一笑,伸手端了桌上的芝麻糖,坐到她身前,撿了一小塊,送到她嘴邊兒,“吃過葯,怎麼也不知道含塊糖去去苦味。”

瑞雪笑眯眯把糖片含在嘴裡,含糊說道,“還不是惦記你,再說不是你喂的糖也不甜。”

“你呀,”趙豐年放了盤子,攬了她在懷裡,心下為了這句話又重新歡喜起來。

瑞雪扯了他腰上的荷包,放在手裡把玩兒,問道,“怎麼樣,可是謝過人家了?問清楚當時是怎麼回事了嗎?”

趙豐年身子僵了那麼一瞬,低聲道,“嗯,道過謝了,確實是誤會一場,當時有人推你下水,是那年輕男子出手相救的。”

“我就說,是誤會一場吧,你當時可是出手魯莽了。不過,”瑞雪皺了眉頭,“若說那男子氣惱,上門來說一聲就好,為何帶了大群人闖進門啊?”

趙豐年沉默半晌,伸手扶正瑞雪,替她理了理鬢邊碎發,輕聲問道,“雪,你同我說實話,你到底是什麼出身,真是丫鬟?”

瑞雪眼睛猛然睜大,胸腔里的心開始狂跳不止,難道,他聽得什麼人說起她行事奇怪,還是那些所謂的大師、江湖術士,夜觀星象,發現了她這借屍還魂的“活死人”?

“嗯,怎麼突然問起這個,我確實是丫鬟出身啊,難道,又有誰說我出身低賤,配不上你了?”

她的神色變幻,落在趙豐年眼裡,瞬間就變成了世間最苦的葯湯,灌進心裡,澀得口舌都沉重起來,他的妻子真的騙了他?

“外面那些人不是為了討公道而來,他們…是來找尋走失一年的小姐,候府小姐!”

“找尋…候府小姐?”瑞雪眨眨眼睛,半晌終是反應過來,難道這具肉身還是個有來歷的?

當初她為了遮掩自己穿越重生的詭異,隨口胡編亂造了一個丫鬟身份,雖說是為了博取眾人同情,便於站穩腳跟,但她也不是沒有根據的,這肉身皮膚很是細嫩,實在不像貧苦人家的閨女,而大戶人家的小姐也不能被打的如此凄慘,曝屍荒野,想來想去,只有丫鬟的身份最是符合。

這如今突然聽得有可能是候府小姐,實在有些不能相信,不過,這事是不是真的,都沒有生命危險,比之被江湖術士捉去當鬼怪燒死強多了。

如今之計,只有假裝失憶,死不承認這一招了。

“掌柜的,說實話,當初我被村裡救醒時,傷得也很重,腦子裡空空一片,什麼也記不起來,後來傷勢好一些,才勉強能想起一些零星小事,比如有一座大宅子,很多走動的丫鬟婆子,還有我坐在桌前寫字,我就以為自己是個丫鬟,畢竟沒有哪個小姐會被打得皮開肉綻扔出來。再加上,我又識字會算賬,就越發以為是哪個大戶人家為小姐準備的陪嫁丫鬟之類,實在沒想到,還會有人上門來找我,認我做什麼候府小姐?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啊,我的頭…”瑞雪說著說著,突然就抱了頭,雙手用力拍打着,一副疼痛欲裂的模樣。

趙豐年聽得她剛才那些話,想起他初見她時,她確實傷得很重,若說是發熱燒壞了腦子,記不清前事,倒也有可能,此時又見她頭痛模樣,心裡哪還有半點兒疑惑,傾身就抱了她,安慰着,“雪,別想了,別想了,你是小姐,還是丫鬟,我都不在乎,只要你不離開咱家就行。”

“我的頭…好疼,我想不起來,我到底是誰啊?”瑞雪見他如此心疼自己,心裡愧疚不已,但演戲還是要演全場,“掌柜的,我不走啊,我還要給你生孩子,還要再開一間素菜館子呢。”

若不是着急妻子頭疼難忍,趙豐年差點就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就是他深愛的妻啊,都這樣的時候了,還記得要開素菜館子,活脫脫就是個天生的老闆娘,怎麼能是候府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