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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此胡思亂想着,不知不覺,就已經時近三更了,困意湧來,伸手輕輕攬着妻子,漸漸睡去,周公早準備好了棋盤,等他下上兩盤兒,結果還未坐下,就猛然聽得屋頂好似有響動…

趙豐年撲騰就坐了起來,側耳仔細傾聽,再是熟悉不過,江湖人運起輕功,在屋瓦上借力就是這般的踏踏聲,他伸手就把瑞雪抱起,扯了被子直接扔到炕下,又安撫着驚醒的瑞雪坐好,小聲說道,“躲在這裡不要動,我去去就回。”

這幾日雖然盼着這些惡人早些來,但是,他們果真上門的時候,瑞雪還是驚得手腳冰涼,聽得趙豐年要出去,就死死握了他的手,所有擔心聚在嘴邊兒,都化成了兩個字,“小心!”

趙豐年用力在她額頭親了一下,順手抄起床頭的寶劍,又去扯了那牆邊兒的細繩,細繩順着窗上的小孔洞,從屋檐下穿過,直接連到了安伯和武二的房間,小巧的銅鈴叮鈴鈴一響,他們幾乎是與趙豐年同時躍進了院子里。

刺客們裝扮很傳統,六個人,一水兒的黑衣黑褲、黑布蒙面,此時正囂張的站在院子里,比着手勢,分配任務,猛然見得有人跳出來,只聽那落下的聲音,顯見就是高手,那刺客頭領就變了臉色,狠狠瞪了最外圍的一個瘦小刺客,探來的消息不是說,這裡就是處普通農家院子,後院只有兩個小丫鬟嗎,這突然冒出來的老者和兩個男子,從哪裡來的?

瘦小刺客也很是委屈,若不是頭領半路吃花酒,賴在溫柔鄉里不肯離開,耽擱了趕路,他哪怕再多半日刺探消息,也不至於出這紕漏啊。

刺客首領,瞪眼歸瞪眼,但也沒把這三個人放在眼裡,畢竟他們可是有六個人手,二對一,穩勝。

安伯仿似看出了他眼裡的得意,冷笑一聲,“刺盟倒了,如今做暗門生意的就剩下你們這些老鼠了!”

聽得被比作老鼠,刺客們都是惱怒,刺客頭領連話都沒搭一句,直接一揮手下了命令,抽出腰側的長刀就奔着安伯砍了過去,趙豐年和武二隨後迎上,眾人戰到一處,吳煜和風調雨順房裡沒有鈴鐺,聽得院里刀劍聲聲,才迅速起身拎着長刀衝出來。

刺客首領一見,皺着眉又分了兩人過去,吳煜雖是學了無數殺招,卻從未真正生死相搏,同那刺客對手一接觸,就是手忙腳亂,險象環生,但他性子狠戾,拼着一腔殺心,漸漸倒也順手起來,終是與那刺客鬥了個旗鼓相當。

風調雨順從小跟着自家少爺,也學了些三腳貓功夫,雖說不精,但兩人是親兄弟,又多年在一起,默契十足,互相配合著,倒也抵得住一個刺客。

有了他們三人分擔,安伯和趙豐年的壓力小了許多,每人兩個刺客,倒也漸漸佔了上風,只是…

怎麼不見武二?似乎剛才還在一旁揮刀砍殺的人,突然間就消失了,難道受傷倒下了?

趙豐年心裡疑惑,打鬥的間隙,剛要趁空掃上幾眼,就聽院牆處,噗通通又跳下十幾個彪形大漢來,下弦月暗淡的光線照在他們身上的薄甲之上,晃得趙豐年心底生寒…

軍卒!這是什麼日子,為何還有軍卒暗夜上門?趙豐年可不是傻子,他們既然敢明目張胆的穿着薄甲上門,不屑於易裝,就是有不會曝露這身份的把握,他們也是打着滅門的心思!

趙豐年的眼睛瞬間就紅了,刺客上門,外圍的幫手們沒有示警,顯見就是遭了毒手,而他們幾人對付刺客,尚且勉強平手,若是再添了這些軍卒,可是絕對劣勢,大事不妙!

安伯也是皺眉發狠,趁着對手刺客也是驚疑的時候,一刀將他砍翻,還沒來得及與趙豐年通個訊息,那當先的軍卒已經喊了一句,“兄弟們,這日子選的好,有便宜占啊,殺!”

他身後那十幾人轟然應諾,拔刀就沖了過來,趙家幾人迅速靠在一處,以免被各個擊破。

趙豐年和安伯都黑了臉色,吳煜雙手緊緊握了刀柄,喘着粗氣,風調雨順更是嚇得雙腿哆嗦,死死硬撐着…

黑衣刺客們只怔愣了幾息,就瞧明白了這形勢,雖然不知這些軍卒出於何處,但絕對是幫手無疑,他們頓時大喜過望,提刀也壓上前去。

二十對五,幾乎是壓倒性的拚鬥,眼見趙家就要毀於一旦,村外突然傳來一陣跑馬聲,馬蹄密集而急促,瞬間就到了趙家大門外,當先那白衣公子聽得院里的刀劍磕碰之聲,立時抬起腳,喀嚓一聲,就把那手臂粗的門閂,踹成了兩截兒,大門應聲打開,他幾乎半點兒未停,高喊着,“二哥莫急,兄弟來了!”

趙豐年以一敵五正是辛苦的時候,那刺客都是江湖套路,他還算相熟,應對起來不難,但是那些軍卒的刀法,大開大合,沒有半點兒花俏,反倒更難拚鬥,百十招下來,他已經是手臂發麻,心底第一次生出絕望之念。

突然聽得有人喊叫,扭頭一看,立時心頭血涌,“展鵬!”

白展鵬一瞧平日極喜潔凈的二哥,頭髮散了,肩膀處衣衫也破了,顯見受了傷,怒火瞬時就上了腦門,暴喝一聲,“穿黑衣和薄甲的都給我殺了。”

他身後眾人應聲,就跳進場子里,加入了戰鬥,原本佔了絕大優勢的刺客和軍卒,立時就變成了劣勢,刺客頭領瞧着不好,剛要比手勢帶着手下撤退,就被一個高瘦漢子,一刀砍下了胳膊,疼得他慘叫一聲,滿地翻滾,那漢子冷哼一聲,追加一刀,徹底了結了他,剩下的刺客,不到幾息功夫,也追隨他們的頭領去黃泉組建刺盟了。

倒是那些軍卒,如此情勢之下,卻沒有半點兒退意,眼見着兄弟們紛紛倒下,依舊紅着眼睛砍殺,讓一眾援手的青衣漢子,心生佩服,但生死相敵,終究還是要見個分曉,很快,堅持到最後的那軍卒頭領也倒了下去,趙豐年出聲攔了那青衣漢子下殺手,上前蹲身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何要滅我趙家滿門?”

那軍卒頭領呵呵笑着,鮮紅的血沫子從嘴裡淌了出來,嘲諷道,“我們兄弟,南蠻北疆,殺敵無數,今日…今日死在小村子裡了,輕敵啊,輕敵,若是被…知道,該罰我們…”

一旁的白展鵬聽得他說得都是這般廢話,伸腳就要踢上去,趙豐年卻是搖頭,撿了一把長刀,隨手一插,給了那頭領一個痛快,然後搖頭嘆氣,“這樣的人多是忠心,怕是問不出了。”

白展鵬瞧了瞧遍地的死屍,吩咐那些青衣大漢,“兄弟們,幫着把這些死物處理了吧,省得惹了官司,咱們還要去牢里喝茶。”

這些大漢都是白展鵬在友人的山莊里借的高手,江湖人殺個把人是常事,哪裡就怕那官府定罪了,所以眾人都是哈哈一笑,各自忙碌開來。

安伯坐在廊下替吳煜和風調雨順止血上傷葯,趙豐年瞧着沒有大事,又惦記妻兒,就轉身奔回正房,喊道,“雪,沒事了,展鵬帶人來幫忙了。”

可是他喊過之後,房裡卻沒有人應聲,他頓時就覺不好,三兩步上前,推開房門,就見老嬤嬤歪道在屋地正中,而他親手鋪的那被子上,哪裡還有瑞雪的影子?

趙豐年瘋了一般的上前,掀了那被子,甚至翻開所有箱櫃翻找,沒有,沒有!

他的妻兒不見了!

“雪!”生生被撕裂心肺的痛楚,讓他再也忍不住慘叫一聲,剛剛胸背挨得那兩掌,因為這樣的暴怒激發內傷,一口鮮血就從他的嘴裡噴了出去!

院子里忙碌的眾人,聽得這聲慘叫,都覺不好,吳煜和安伯第一個就沖了進去,不必再多瞧,空空如也的房間說明了一切,他們拚死要保住這個家,可是家裡最重要的人卻…不見了!

吳煜瘋了一般的跳到老嬤嬤身上,狠狠就是兩耳光,揪着她的衣襟,用力搖晃,“你說,你說,我姐哪裡去了,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老嬤嬤昏迷中,只覺臉上劇痛,胸前憋悶而醒,怔愣着不知出了何事,趙豐年上前掀翻了吳煜,扯了老嬤嬤喊道,“雪呢,雪被誰掠走了?”

老嬤嬤喘了幾口氣,昏迷前的情景瞬時湧上心頭,她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出聲,“小姐,是老奴害了你啊,是武二,武二!”

趙豐年臉色一白,果然是家賊,他不該貪圖多一個幫手而留下這個不知根底的人,他害了她的妻兒,雪那麼大的肚子,如今在哪裡吃苦,她會不會害怕…

每多想一瞬,他的心裡就被狠狠割上一刀,那嘴裡一股股湧出的鮮血,仿似沒有盡頭一般,白展鵬大驚,上前扶了他搖晃的身子,掌心抵在他背上,一邊輸着內力,一邊高聲勸道,“二哥,你別急,咱們派人找啊,天色黑,那人保證跑的不遠!”

趙豐年和軟倒一旁的吳煜聽了這話,同時跳了起來,撒腿就往外面跑,安伯嘆氣,縱身上前攔了他們,趁着他們心神不定,探手點了他們的昏穴。

白展鵬眼疾手快的扶了一個,問道,“前輩,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