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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妞平日里胡鬧習慣了,多是同幾個小子一樣,穿衣褲,方便玩耍、跑跳,就是偶爾喜愛漂亮,穿上裙子,不過半個時辰就脫了,今日突然這般裝扮,自覺很是彆扭,躲在張嫂子身後不願見人。

吳煜幾個起了捉弄之心,冷不丁扯了她出來,沒想到都是瞧得一愣,這丫頭打扮起來,也是如此標緻的一個小姑娘,細眉大眼,翹鼻紅唇,圓臉蛋,膚色曬得有些偏暗,卻也更添三分健康之意。

張嫂子很滿意自己的成果,拉了幾個孩子進屋給瑞雪行禮,瑞雪挨個誇讚了幾句,又喚了琴心去開了牆角處的一個小箱子,取了四隻五兩重的小銀錁子出來,分了妞妞和吳煜每人兩隻,笑道,“大壯和黑子是師兄,也還罷了,倒是煜哥兒和妞妞作為舅舅姨姨,一會兒可要給兩個孩子添盆,這銀錁子就每次丟一個進去好了。”

吳煜捏了捏手裡的銀錁子,說道,“姐,這銀子算我借的,等我以後親手賺了銀錢,我再還給姐姐。”

瑞雪有些意外,敲了他的腦門兒,笑道,“跟姐姐分那麼清楚做什麼?”

吳煜卻道,“不,一定要還。”

瑞雪清楚這弟弟的脾氣,也就沒再堅持,笑道,“好,姐姐等着你還回來。”

妞妞不知道吳煜為何這般說,但她卻習慣凡事同他爭搶,不肯落後半步,也喊着要還,瑞雪自然一併應下。

趙豐年也是梳洗換衣過後進來,見得一屋子孩子吵鬧,就皺了眉,張嫂子立刻笑着帶了他們下去,趙豐年這才上前看過他的兒女,然後坐到瑞雪身旁,笑道,“今日你只能在屋裡坐着聽動靜了。”

瑞雪瞧着屋裡沒人,就伸手替他正了正頭上的金冠,笑道,“有你這當爹的張羅就行了,我也難得偷一次懶。”

趙豐年握了她的手,低聲問道,“嗯,那裡還疼嗎?”

瑞雪有些臉紅,甩了他的手,重新躺下,嗔怪道,“嫂子們說要一個月才能養好呢,你就別惦記了,趕緊出去招呼客人吧。”

趙豐年低頭在她臉上親了親,又囑咐兩句,這才出了門去。

雲二嬸子帶着劍舞琴心進來,在箱子里找了早就備好的大紅錦被出來,孝哥兒的是金線綉海天雲水紋的,怡然則是綉富貴牡丹的,兩個孩子剛剛吃飽,被剝去身上的小肚兜,那麼光溜溜放到錦被上,錦被不如棉被暖和,貼身寒涼,他們就哭了起來。

雲二嬸子和劍舞一人抱了一個,晃悠了好半晌,才勉強哄得她們收了聲,雲二嬸就贊道,“舞姑娘真是個心細伶俐的,這才一日抱孩子就抱得似模似樣的。”

瑞雪也點頭道,“小孩子最是嬌弱,有半點兒不舒坦都要哭幾聲,你看怡然在劍舞懷裡睡得多自在。”

劍舞臉色微微有些發紅,小心翼翼的把怡然放在床上,笑道,“多謝夫人信重。”

“是我該謝你替我照料兩個孩子才對。”

雲二嬸子在一旁聽得好笑,“賓客都要上門了,您們再謝下去,可就不用張羅衣衫了。”

琴心也道,“夫人,我盤發盤得最好,今日給夫人盤個交心髻,如何?”

“好啊,我這兩日,不能洗澡洗頭,都快成瘋婆子了,琴心巧手替我遮掩一二。”瑞雪實在有些懊惱,她本喜好潔凈,幾乎每晚都要燒水洗澡,結果這一生孩子,別說洗澡,就是想要洗個頭髮都一群人攔着,每日只許用沾濕的帕子擦擦臉,她忍耐的實在辛苦,恨不得都覺自己是個泥人了。

雲二嬸子嗔怪瞪她,“月子里沾水,以後該留了病根兒了,還是多忍耐幾日吧,左右就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

瑞雪無奈,只得再次擦了臉,換了一件青緞掐花對襟外裳,配了條金彩綉綾裙,襯得臉色很是紅潤,琴心十指紛飛,很快就替她盤好了髮鬢,在妝盒裡翻檢半晌,卻懊惱道,“夫人怎麼沒有紅寶石的頭面兒,這衣衫最配…”

劍舞生怕瑞雪誤會她們嫌棄趙家貧寒,立時打斷琴心的話頭兒,說道,“你忘了昨日彩月說過的話?夫人不喜那些奢華的俗物,最喜珍珠圓潤雅緻,還不找珠釵出來。”

琴心這時也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剛要開口道歉,瑞雪卻先道,“彩月那丫頭就會撿好話說,咱們趙家家底可沒那般殷實,珍珠頭面這樣值個一二百兩的還能置上一套,若是寶石,動輒就是千兩銀子,怎麼能買得起?就是買得起,我也捨不得把一座院子戴頭上啊,怕是要壓斷脖子了。”

眾人聽得這話有趣,想着她頭上戴着一座大院子的誇張模樣,都是撐不住笑起來。

琴心心下感激,撿了珍珠的頭面兒出來,替夫人戴好,仔細端詳兩眼,說道,“夫人這般心善和氣的好人,果然最適合珍珠。”

瑞雪拿了鏤空銀鐲子戴在左腕,笑道,“平日彩月一個嘴甜的,就哄得我恨不得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美人,這琴心來了,我怕是以後都要把自己當仙女看了。”

琴心臉紅,“夫人,我說的是真話。”

“好,好,”瑞雪拍拍她的肩膀,“我以後就當真話聽了。”

眾人又都笑起來,說了幾句閑話,就留了劍舞在屋裡照料,雲二嬸帶了琴心出去幫忙。

此時已是巳時初,因為是三朝洗兒,按規矩多是家裡女子上門走動,所以,陸陸續續村裡幾個族老家的老婆子,還有平日交好的小媳婦兒們都來了,年紀長些的結伴進屋去看看孩子,同瑞雪說上兩句話,然後就在廳里小坐,喝茶、吃些點心瓜子,說說閑話。

年紀輕的小媳婦兒們,平日趙家有事就常來幫忙,今日也都閑不住,挽了袖子,各自找些活計,說說笑笑倒也熱鬧。

村外的山路上,兩個三十齣頭兒的婦人,各自挎了一隻籃子,領了孩子,快步往村裡走來,秋日的太陽還留有一些夏日的餘威,大人孩子都是曬得額頭見汗,一個八九歲大的小男孩,就扯了娘親的衣袖說,“娘,怎麼還不到啊,我渴了。”

那婦人趕緊給兒子擦擦汗,哄勸道,“前面就到了,狗剩兒聽話,你不是常在家裡說趙家姑姑好,今日到了姑姑家,可要懂事,不許胡鬧啊。”

“嗯,我不給姑姑搗亂。”小男孩點頭應着。

旁邊另一個婦人也給身旁的小閨女擦汗,臉色赧然說道,“徐嫂子,都怪我磨蹭,耽擱了出門,否則,咱們也不必這麼急着趕路,讓孩子都跟着挨累。”

徐嫂子趕忙搖頭,“馬家妹子客氣啥,誰家沒有個大事小情的,咱們約好結伴,怎麼也要一起走,再說這眼見就進村了,也沒晚啊。”

馬老六媳婦彎腰背起小女兒,跟着徐寬媳婦兒往前走,到底還是有些擔心,小聲說道,“嫂子,你說趙家妹子那麼富貴一個人兒,能瞧得起咱們嗎?”

徐寬媳婦兒回頭笑着安撫她,“我昨晚也這麼問我家孩子他爹,他說,從他們在碼頭識得趙家妹子起,逢年節之時,趙家就沒斷過咱們兩家的禮,更別提平日送得吃食之物了。咱們一個普通農家,可幫不上人家妹子啥忙,她若是不把咱們當個親人看待,哪裡能這般上心?”

馬老六媳婦兒一聽,連連點頭,“還是你家徐大哥會講道理,我家那口子,我一問他,他就會瞪眼睛說,那是我親妹子,你就趕緊去,勤快點兒幹活,好好照料着,若是偷懶,我就休了你。”

徐寬媳婦哈哈笑起來,“男人都是這脾氣,他們也是感激趙家妹子一直照料咱們兩家。”

“可不是,其實人心都是肉長的,咱們怎麼會不知道感恩,就是家裡孩子一聽人說起趙娘子如何,都跳着喊上兩句,那是他們姑姑。”

兩人說著話兒,腳下也加快了速度,很快就進了村子,同人打聽了趙家的位置,待走到門前,放下孩子,仔細一打量,嶄新的三進大院子,氣派又古樸,門外牆下停了一溜三輛大馬車,再瞧得門裡,人來人往,說笑忙碌,極是熱鬧,兩人就有些打怵,猶豫着不太敢邁步。

雲小六扛着兩條長板凳,從自家跑來,見得她們站在門外就問道,“二位嫂子可是來觀禮?”

徐寬媳婦兒就道,“正是,我們是小平山來的,我當家的姓徐,叫徐寬。”

馬老六媳婦兒也道,“我家孩子爹叫馬老六。”

前些日子商談棉花生意之時,徐馬二人回碼頭就是雲小六趕車送去的,所以,與他們兩人都是熟識,聽得是他們家裡的媳婦兒到了,就趕緊熱情招呼道,“原來是兩位嫂子,快裡面請,我們老闆娘若是知道兩位嫂子來,必定高興。”

徐寬媳婦和馬老六媳婦吃了他這顆定心丸,就大着膽子,領着孩子邁進了大門,大梅正守着大陶盆,見得她們進來,當先每人塞了兩個紅果,兩個孩子抓在手裡,樂得眉開眼笑。

雲小六跑去二門,見得彩雲就喊道,“彩雲,這是小平山的徐家和馬家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