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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心劍舞走去床前,抱了兩個包着大紅錦緞被子的孩子,隨着老嬤嬤跟在主子夫妻之後。

一行人出了客棧後門,風調雨順各坐了一輛馬車的車轅上等候在外,老嬤嬤帶着劍舞琴心抱着孩子坐了後車,瑞雪夫妻就坐了前車,難得能夠單獨相處一會兒,瑞雪不好問老爺子傷勢如何,但是實在心疼他,就摸了趙豐年的臉頰嘆氣,“比之前日又瘦了許多。”

趙豐年知道她雖然不在趙家,這幾日也必定是懸心,就把她攬在懷裡,低聲道,“放心,父親一時想不開,待得到了靈風城,身子養好了,有兩個孩子承歡膝下,咱們再給他賺上一份更大的家業,他也就想開了。”

瑞雪往他懷裡依了依,問道,“你…不怪我一定要逼你回靈風城?若是老爺子有個好歹,我們…”

“以後不要說這樣的話,父親這是在嚇唬我呢,再說回靈風城也是我的心愿,回來彤城這些時日,看着族人們行事,更讓我覺得咱們家裡好,更想早些回去。”

不管他是為了寬自己的心才這般說,還是真心話,瑞雪聽了都覺好過許多,夫妻兩人絮絮叨叨說起到家時都進臘月了,要殺豬,要拾掇院子,要準備年貨,還沒等說個盡興,風調就在外面喊道,“少爺,曹府到了。”

“知道了。”趙豐年應了一聲,伸手替妻子整理鬢髮和衣衫,想了想還是說道,“我趙豐年只認你一個妻子,別人不管說什麼,你都不要往心裡去,知道嗎?”

瑞雪點頭,笑道,“曹家小姐親自給我下的帖子,我猜得她必定是找我有事要說,你就放心吧。我因為你,才願意受趙家人的委屈,若是外人,我可是不會忍。”

趙豐年無奈,低頭在妻子唇上懲罰似的咬了一口,“不是說好不提的,你又反悔,以後誰的委屈咱都不受。”

他說完就開了車門,當先跳下去,然後接了風調遞來的腳登親手放在車下,扶着妻子下車。

曹家老太君六十大壽,彤城裡但凡有些名望的人家,都要上門相賀,此時硃色大門前,大小馬車就停了十幾輛,伺候主子下車的丫鬟小廝,也有幾十個,加上曹家迎客的大管事和大公子,齊齊瞧着趙家夫妻如此恩愛模樣,都是有些愣神兒。

不是說吳家同趙家已經改完婚約了,這吳家小姐應該是趙家主母啊,這趙家大公子如今這般大大方方帶着傳言中的安南侯府小姐上門,這是對家族宣洩不滿,還是半點兒沒有把吳家放在眼裡?

曹大公子眼尖,瞧着不遠處正行來的那馬車前的木牌刻着一個“吳”字,趕緊低聲囑咐大管事幾句,就接上前,拱手笑道,“趙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白公子幾人已是先到了,剛才還說要等你來喝酒呢。”

趙豐年帶着瑞雪上前還禮,笑道,“大公子客套了!”說著,示意捧了兩隻紫檀木匣子的風調上前,“前幾日南下,得了些許好藥材,今日正好就帶了這靈芝和山參來,慶賀老太君六十大壽。”

曹大公子趕緊道謝,不等趙豐年再介紹瑞雪就道,“這位就是安南侯府陳小姐吧,這幾日武烈賢弟在此小住,同老太君說起武伯父收下陳小姐做義女,老太君就說,武伯父的義女就同我曹家的小姐一般,都在彤城住着,一定要請來見見面,這才勞動陳小姐走一回。”

瑞雪聽得他口口聲聲稱呼自己陳小姐,而不是趙夫人,心下猜得他是不願落人口實,卻也不計較,臉上掛了一抹恰到好處的微笑,端莊又優雅,行禮道謝,“多謝老太君盛情,今日能來給老太君祝壽,是妾身的榮幸。”

曹大公子見得瑞雪這般識大體,反倒微微有些愧疚,尷尬的看了看臉色有些不好的趙豐年,笑道,“外面天冷,趙公子請屋裡坐吧。”

趙豐年不好發作,卻還是說道,“可有女眷歇息的院子,內子和孩子喜好清靜。”

“有,有,舍妹的院子很是清靜,昨日還念叨要見見…陳小姐,不如就先去那裡坐坐吧。”

曹大公子趕緊喚了個丫鬟過來,要她引着瑞雪主僕進門,趙豐年又低聲囑咐瑞雪幾句,這才放她離去。

曹大公子半是佩服,半是無奈的低聲說道,“趙公子原來是這般疼愛女子的人。”

趙豐年微微一笑,“我的妻兒,自然要多在意一些。”說完,又拱拱手進門去了。

曹大公子眼角掃到那最後的馬車一側,車簾微微晃動,無奈搖搖頭,繼續迎客進門。

吳家馬車裡,吳夫人拉着臉色漲紅的女兒,死命勸解着,“雲兒,雲兒,這是在外面,不是在家裡,你就是再生氣也要忍着,否則丟的是我吳家的臉面,你大伯可是對你早有不滿,若是他聽得你又不守規矩,必定會送那老嬤嬤來教你規矩了,到時候你吃了苦頭,娘也護不得你啊…”

吳湘雲撕扯着手裡的錦帕,罵道,“她是個什麼東西,一個沖喜的小妾罷了,居然敢明目張胆出來見人,真當她是趙家的主母了,我才是,我才是!”

“是,是,咱們有婚約在,你才是趙家的正經主母,但是你要知道,她如今很得趙大公子的喜愛,你如若鬧起來,趙大公子也丟了顏面,豈不是更不喜你,雲兒,聽娘的話,先忍過今日,待得明日你父親和大伯從清河縣回來,必定會給你出氣。”

吳湘雲把手裡的帕子撕扯的絲絲縷縷,細碎不堪,才終是覺得氣順了一些,問道,“娘,我比她長得美嗎?”

吳夫人趕緊道,“自然,我女兒可是彤城第一美人。”

吳湘雲整理着衣裙和鬢髮,恨恨道,“好,那我就要讓她在我跟前自慚形穢。”

說完,就高聲喊道,“百合,還不開門,等什麼呢。”

等在車門外的百合趕緊應着,開了車么,伺候着主子裊裊婷婷,儀態萬千的走下馬車…

再說瑞雪還不知今日註定要與情敵匯聚,她慢慢隨着那藍衣小丫鬟進了二門,順着游廊往曹小姐的院子走去。

曹家是三代官宦,算是彤城裡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曹老爺雖貴為府尹,但是治家有方,從未聽聞曹家有子弟在外胡鬧,傳出什麼流言。而這曹家的老宅,也是修葺的極雅緻,比之一般富厚人家動輒鎏金廊柱,琉璃瓦那般金碧輝煌,要內斂低調許多。

花園裡小橋流水,灌木花圃,亭台樓閣,極是清幽,因為是辦壽宴的關係,廊柱上掛了些紅綢花球,屋檐下懸了描了金漆壽字的大紅燈籠,為這府邸又添了三分喜慶之色。

小丫鬟瞧得瑞雪主僕觀瞧自家庭院,就笑道,“夫人,如今還是冬日裡,沒什麼景緻,若是春來花開,夫人再來瞧瞧,這院子里景色更美呢。”

都說若想知道大戶人家主子的品性,就要先看奴婢和僕從行事說話,這小丫頭不笑不開口,極會察言觀色,神態又恭敬討喜,當真是被管教的很好,也讓瑞雪對曹家更多了三分好感。

於是,開口誇讚了幾句,果然小丫頭笑得更歡喜,說話也更流利,卻也沒逾越了本分。

不到片刻,眾人來到了一座更顯精緻的小院兒門前,早有大丫鬟得了信兒,站在門前相迎,見得眾人就趕緊上前行禮,笑道,“陳小姐可是來了,我們小姐早起就念叨呢。”

瑞雪微微點頭,“讓曹小姐久候了。”

那大丫鬟吩咐小丫鬟道,“蝶兒妹妹,勞煩你送兩位姑娘和小少爺小小姐去東廂坐坐,小姐說那裡最是暖和又清靜。”

小丫鬟應了,劍舞把手裡的孝哥兒交給老嬤嬤抱了,然後就跟在了瑞雪身後伺候,老嬤嬤點點頭,就帶了琴心去了東廂。

瑞雪慢慢順着甬道,穿過院子,到得正房門前,早有人在裡面開了門,瑞雪含笑邁步而入,只覺一股幽蘭之香撲鼻而來,再抬頭細看,兩步外正站了個藍衣女子,白皙的瓜子臉,大眼,柳葉眉,薄唇紅潤,怎麼…瞧着覺得有些眼熟。

那女子也好似有些疑惑,眉頭微擰,沉吟半晌,卻是說道,“陳小姐,我們以前可是見過?為何如此面善?”

瑞雪也是笑道,“許是前世做過姐妹?我也覺陳小姐很眼熟。”

兩人還沒等再說什麼,曹寒梅身旁的一個綠衣丫鬟突然驚叫道,“啊,奴婢想起來兒了,這是沛水碼頭的老闆娘啊。”

她一提碼頭兩字,瑞雪也瞬時勾起了那些時日的回憶,想起了這位當日坐船經過,在鋪子里吃了餛飩,又睡了一覺的大家閨秀。於是,笑道,“真是有緣。”

那曹寒梅原本還覺丫鬟直指瑞雪拋透露面賣吃食的往事,會惹瑞雪不快,沒想到她如此坦然承認,心下更是添了三分喜愛,請了她坐在客座。

丫鬟們上了熱茶、點心,就都退下了,屋子裡只留了那綠蕊和劍舞伺候,曹寒梅笑道,“今日天氣不錯,比之往日要暖和許多。”

瑞雪也是笑着應和,“正是,所以說老太君是有福之人,上天都是眷顧,賜了這好天氣。”

“多謝陳小姐吉言。”

瑞雪惦記兩個孩子離得她身邊久了會哭鬧,又猜得這曹寒梅大半心思,於是就懶得多說虛言,笑道,“聽說,我義兄住在貴府,說起來那一日他去我那裡送了義父的信,就不曾再見過,倒是不知他是否已經回了武都?”

曹寒梅似乎有些驚訝,微微一愣,繼而就道,“嗯,武…武大哥也是為了給老太君祝壽而來,自然還在我們府上,我聽兄長說,他後日才啟程。”

瑞雪點頭,“如此就好,我正好還要做些點心,請他帶回孝敬義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