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母冷笑一聲，挑釁的看着蘇父的眼睛，一臉的嘲諷。
“ 你倒是不妨出去打聽打聽，看看人家那些可以理喻的女人，哪個願意嫁給你這個半身不遂的癱瘓。”
“我……”
蘇父心頭忽然湧上了一陣悲涼，癱瘓，殘廢這件事情一直都是他心裡的隱痛。
是，沒有錯，就是因為自己殘廢，因為自己癱瘓，因為自己沒本事，所以才沒辦法給自己的妻子，兒子，女兒一個穩定安穩的生活。
所以才會沒有底氣去和妻子正面對抗來管教自己的兒子，所以才會眼睜睜的看着事情一步步發展跟今天的地步。
歸根結底，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蘇立國的心裡滿是悲涼，忽然之間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行了!”
“我不是都說了嗎，我答應!你們別吵了。”
沉寂了許久的蘇楹彷彿沉寂了許久的岩漿突然噴發，造成火山的崩裂一般。
“女兒，是爸爸對不起你。”
蘇父低低的說了這麼一句話之後，就輕輕地搖了搖頭，慢吞吞的滑着輪椅，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他路過蘇楹的時候，也並沒有抬起頭看她一眼，就只是緩慢的走着。
只是那個原本偉岸高大的身影，現在看着卻怎麼看都那麼凄涼，那麼憂傷，使人就只看一眼便覺心碎。
滿頭黑色的烏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白了七七八八，此時此刻，從背後看去，只覺他彷彿突然之間又老了十歲。
看着蘇父逐漸離開而又緩慢至極的背影，蘇楹忽然覺得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哼，知道就好。”
蘇母不屑的看了一眼，轉頭面對蘇楹時，臉上又堆滿了笑容。
“你剛才說你答應救你弟弟，是真的嗎？”
“真的。”
蘇楹簡短的吐出兩個字之後就再也沒有了聲息，彷彿一尊沒有生機和活力的洋娃娃。
“媽就說嘛，你那麼疼愛你弟弟，怎麼會見死不救呢?”
“從小啊，你就是媽媽，最乖巧最懂事，最不用操心的孩子。”
“媽媽知道你一向最好了，真是媽媽的心肝寶貝。”
蘇母一改剛才囂張跋扈的樣子，臉上溢滿了笑容，看着蘇楹，彷彿看到了什麼稀世寶貝一樣。
“女兒啊，媽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還好有你，要不然媽真的就慌了神了。”
蘇楹無聲的勾了勾唇，扯出一抹不知道是譏笑還是嘲諷的笑容。
所謂骨肉親情，也不過就是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罷了。
什麼樣的關係，淺薄至此，竟然是連一個陌生人都比不上了。
想到沈凌打從第一天開始就對自己的維護和包容，還有那一天自己請假時眼睛裡毫不掩飾的擔憂和焦急。
蘇楹只覺得心裡更痛，想自己活了二十多年，最看不上就是那些拜高踩低，趨炎附勢的人。
上一次對着沈凌百般刁難就是因為受了沈芷晴和張藍茵的唆使，才會鬼迷心竅了一樣的去為難沈凌。
可是沈凌卻並沒有因此刁難能自己，給自己穿小鞋，反而大度的將自己拉攏到了她的身邊。
知道自己家庭條件不好，一家人全靠自己微薄的薪水養活着。
她又貼心的給自己提了工資，還着力培養自己的設計天賦。
上一次甚至不遺餘力的向華老推薦自己，希望自己能夠成為華老的入室弟子。
就連自己這一次無緣無故的在工作上出了那麼多的紕漏，她也沒有責怪自己半分。
反而在自己提出請假的時候，一絲猶豫都沒有，就批覆了自己。
說起來，真的沒有人能夠像沈凌一樣對自己那麼好了。
可是……
她就像是深淵裡中終日與黑暗為伍的生物，好不容易窺得一點點屬於自己的光明。
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想要抓住那一點點讓自己感到溫暖的光明。
可是，還沒等到她來得及抓住那一縷光明，就被人告知，自己要把那難得的一縷光明一起拉着墜入黑暗中。
蘇楹的心裡痛死了，痛的都快不能呼吸了，她眼角的淚水止不住的流下來，心裡百味雜陳，心裡像是被濃濃的黃連浸泡過一樣，又發苦又發澀。
耳邊，蘇母的聲音還在源源不斷地說著。
可是蘇楹思緒卻早已不知道飛到了哪裡去。
“媽，”
蘇楹突然冷靜地喊了一聲。
蘇母本來激動萬分唾液橫飛的模樣似乎像是一個獃滯木訥的提線木偶忽然被人從幕後提住了線條一樣戛然而止。
“誒?”
“媽，如果我今天不答應你，你是不是以後都不打算認我了。”
蘇楹明明是在笑的，可是那時候美麗的眼睛裡卻看不到一絲的笑意，反而滿滿的都是令人窒息的絕望和難過。
“你這孩子，說什麼胡話呢？”
蘇母的臉上出現了一瞬間被人戳破心思的尷尬和窘迫，但隨即就反應很快的更正了過來，笑盈盈的說。
“你也是媽媽十月懷胎身上掉下來的肉呀，媽媽怎麼會忍心不認你呢？”
蘇楹對於這件事情的結果，其實心裡已經瞭然了，就只苦澀的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什麼。
還不等蘇楹有所反應，蘇母又緊接著說。
“媽媽知道，你自來就再懂事再聽話不過了。 就算是今天，媽媽不求你。你也會幫你弟弟的，不是嗎？”
“旁人不知道，媽是知道的。你們姐倆的感情，一向都是再好不過了呀。”
聽着蘇母有些急切的，似乎生怕自己下一秒就打消念頭的趕緊堵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反悔的做派，蘇楹一時間滿心苦澀。
“媽……您別說了，我不會反悔的。”
蘇楹的唇瓣蒼白而乾涸，整個人雖然依然是美麗的，但是卻怎麼看都覺她和初見時，在沈凌身邊那種自信滿滿，意氣風發的模樣全然不同了。
就彷彿一朵剛剛含苞待放的花朵，還沒有來得及綻放，就被人奪去了所有的生命，此刻正在奄奄一息的苟延殘喘。
“哎哎哎， 媽媽知道，媽媽知道寶貝楹楹最善良最懂事了。怎麼會忍心眼睜睜的讓媽媽一個人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的着急呢？”
蘇母現在心情大好，心裡眼裡就只有蘇楹這個寶貝疙瘩，恨不得事事都順着她，把她寵到天上去。
其實就只是生怕她一個不順心就改變想法而已。
顯然，蘇楹對於這件事情也是再清楚不過。
她苦笑了一下，
“媽，我其實不喜歡懂事這個詞的。”
“什麼意思?”
蘇母一臉疑惑。
蘇楹苦澀的搖了搖頭，不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