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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芥子僧,一生活的真糾結。”

沈秋目送芥子僧蕭索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在他身邊,張嵐抱着貓,一臉唏噓。

他說:

“雖是大楚王子,但兒時就經歷家破國滅,一天好日子都沒享受到,有個深愛的妻子,也因為血脈之故,慘死在眼前,自己又被毀了容。

現在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女兒,卻又因種種原因,無法相認。

唉,真是人間慘事。”

“不是不能相認。”

沈秋摸着手中畫軸,他輕聲說:

“是他始終過不了心裡那一關,芥子僧覺得自己是無用之人,愧對女兒罷了。但以青青的性子,她怎麼會厭惡自己的父親?

范旁墨,確實不算個好父親。

但他一直在努力的當一個好父親。

如今之事,也是為了女兒前程,甘願渡入佛門。

這都是蓬萊造的孽!”

沈秋深吸了一口氣,他伸手拍了拍張嵐肩膀,說:

“收拾一下,待小鐵,山鬼回來,咱們就往洛陽去,接了瑤琴,青青,玄魚,便往紹興一行。

若陶朱山一脈,真有神異,那接下來兩年,那裡便是咱們的大本營了。”

“好”

張嵐應了一聲,但走出幾步,他又回頭看着沈秋,說:

“你到底讓小鐵和山鬼做什麼去了?神神秘秘的。”

“我問你,張嵐。”

聽到這個問題,沈秋便問道:

“他蓬萊仙山,遠在茫茫東海上,每二十年才開啟一次,聽劉卓然所說,那蓬萊中人,日日夜夜都在山中苦修呢。

他們又不是真正仙人,沒有洞察世事的本領。

但你看,這江湖事,天下事里,樁樁件件,都有蓬萊的影子在其中。

你說,他們如何能如此耳目通靈,又是哪來的力量,能暗中紮根江湖幾百年,還沒有被有識之士發現?

總不見得,咱們的前輩先人里,沒有一個聰明人吧?”

張嵐聞言,便皺起眉頭想了想。

他說:

“你的意思是,隱樓?我父親告訴你的?”

“不,這個是我自己發現的。”

沈秋想起今日在五龍山莊後山上,那魯白拿出的冊子,便冷笑一聲,說:

“隱樓藏於江湖,也有幾百年了。

幾百年間屹立不倒,不管天下大勢如何變化,不管武林江湖月晴圓缺,它一直都屹立在武林陰影中。

既做情報買賣,又做懸紅殺人的活,但你我卻從未聽聞,隱樓在江湖上招募殺手。

我還專門問過沈蘭,她專司暗殺的五行門,都不知道隱樓的殺手是哪裡來的,而且若我所料不差,任叔那一夜,殺得七個半步天榜,應該就出自隱樓。

那地方,就是蓬萊在江湖的耳目,也是蓬萊中人,行走江湖最好的掩蓋。

數百年前,隨着江湖雛形一起出現的情報網,就是蓬萊人操縱江湖的雙臂手段,想要毀了蓬萊,就得先斷其雙臂,毀其耳目。

小鐵與山鬼,今夜去金陵,便是做這事了。

咱們一路回去洛陽,這一路上,但凡有隱樓分號,都要盡數毀去!”

“我們不去接應?”

張嵐說:

“若如你所說,隱樓中有蓬萊人,還能一口氣拿出七個半步天榜做暗殺之事,那你就不怕,今夜小鐵山鬼去了,會遇到危險嗎?”

“不會有危險的,半步天榜又不是大白菜,就算蓬萊有秘術,也不可能憑空再造出十幾個來。

任叔那一夜,怕是已經將隱樓高層殺得七七八八。此時正是他們最虛弱的時候。”

沈秋搖了搖頭,他看向金陵方向,輕聲說:

“小鐵今晚要涅槃重生。

我們,也不該去打擾他,耐心等待自家兄弟,得勝歸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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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石磯七十里之外,金陵城中。

這幾朝古都,今夜熱鬧得很。

城中一條街上,正燃起熊熊大火,一座三層木樓已經被點燃,兩側長街上相鄰的建築也被蠻力打倒,毀成廢墟。

就像是隔離帶一樣,讓火勢不至於蔓延開來,這時代的城中大都是木質建築,一旦大規模起火,可就是人間慘劇了。

這條街上的居民,更是在大火燃起之前,就被驅趕出去,城中府兵想來救火,卻被一群動作僵硬,不懼刀劍的恐怖機關人打的滿地找牙。

而在長街中心,熊熊燃燒的火焰前,山鬼抱着劍,帶着面具,就站在那裡,但凡火中衝出人來,便會被一劍逼回去。

或者乾脆被一劍刺死。

大火燒的映紅了夜空,將前方長街照的猶如白晝。

穿着綠袍,留着亂辮的艾大差坐在兩具疊起來的屍體上,就在燃燒的火焰前,手裡抓着一把鋼叉,叉子上插着一支烤的半熟的燒雞。

他倒是放鬆的很。

在身後橫七豎八的丟着十幾個鼓囊囊的布袋子,裡面都是從這金陵隱樓的密庫里,取出的各種金銀寶物,山鬼和小鐵肯定是不要的。

所以這些東西,就便宜艾大差了。

“呸。”

青陽魔君在火中烤着自己的燒雞,臉上卻毫無喜悅,他瞪着大小眼,惡聲惡氣的罵到:

“他沈秋倒是會指撥人,咱大差好歹也是天榜高手,就被他派來保護你們兩個弱雞。這也倒罷了,這隱樓也是銀樣鑞槍頭!

老子還想着,今晚再找副好材料,結果興沖沖的來了,卻發現這裡都是一群提不上串的小蝦米。

晦氣得很!”

他又罵了一句,嗅着鋼叉上燒雞的香味。

艾大差動了動喉嚨,從旁邊拿起一個小瓷瓶,撒了些粉末在燒雞上,一時間香味混着血腥味,還有木材燃燒的味道,散入周圍之中。

“喂,仇不平的兒子,你要的東西,老子給你做好了。”

艾大差想起一事,邊回過頭,看着正盤坐在地上,閉目調息的小鐵。

後者還是穿着那套沉重的黑色盔甲,上面布滿了刀劍刻痕,還有噁心的血肉殘渣,身邊的巨闕劍上,也儘是血污。

今夜毀隱樓,是小鐵一馬當先沖入樓中大砍大殺的,山鬼和艾大差,都只是在一旁掠陣。

小鐵狂戰兩炷香,這會已疲憊的很。

聽到艾大差叫他,小鐵抬起頭,那雙恍若火光點點的雙眼,看着魔君,在火光照耀下,他那一頭白髮,扎眼的很。

“就在馬車上。”

艾大差撕下一個雞腿,在嘴裡咬了一口,大概是味道差點,他又拿起那個瓷瓶,給上面撒調味。

他對小鐵說:

“老子這幾天,可是忙壞了,從金陵天機閣‘借’了好多東西,才把那玩意做出來,但老子覺得,你不一定敢穿。

嘿嘿,天罡甲,可怕的玩意,一般人可都不敢穿。”

小鐵不理他。

這年輕人如今沉默的很,就好似沒了神智的機關人一樣,但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只是對外物不甚上心罷了。

他走到艾大差那大馬車前,伸手從車子後面,提出一個沉重的,一人高的木箱子。

哐的一聲砸在地面,濺起塵土飛揚。

這木箱子里也不知道裝着什麼,沉重的很,比百來斤的巨闕劍還要沉一些。

“啪”

小鐵一腳踹在木箱上,將那箱子踹開,露出了其中所藏之物。

一套盔甲。

樣式古怪,外表黑色,用上好精鐵製作,胸鎧,臂甲,護脛,鐵靴,還有個黑色的頭盔,沒有任何裝飾,沉重簡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