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鳴人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和臉，覺得不能再吃完就睡了，但看卡卡西那個樣子好像也不怎麼能順利趕路，就沒想着再把他揪起來。

“是晚一點走還是再留下待一晚？……不過先說一下，要是留下的話那我還會去泡的。”

鳴人把窗戶打開了些，坐在窗邊向外邊伸手。

雨不小，但風不大，所以就沒有太多的雨水被刮進房間里。

澆在挽起袖子後的小手臂上，涼涼的。

“……那再住一晚？”

卡卡西還在揉腦袋。

暈是真的暈，不如說睡醒之後感覺更暈了。

“好主意，那就再住一晚吧！……不過昨天訂的應該是一天？等下去加個時好了。”

鳴人毫不猶豫地點了頭，抬起沒伸出去的手跟卡卡西打了個招呼。

“我想應該不用說了，之前旅館的人說在換房間的時候就給我們多算時間了，所以不用說也沒關係，明天再走也可以。”

卡卡西扶着牆站了起來，揉着暈乎乎的腦袋往鳴人那邊走。

中間被還沒收拾起來的床褥給絆了個汪汪趴，不過很快他就重新站起來了，繼續往窗邊走。

但沒走幾步就又被絆倒了，卡卡西趴在地上思考了會人生。

然後他就直接爬了。

反正這裡也只有自己和鳴人，在他面前丟人也不算丟人，至少這樣向前比東倒西歪地走要好上不少。

因為盤腿坐下去起來的時候會歪，容易摔，所以卡卡西就直接正坐在了鳴人旁邊，沒再起來。

“下雨了呢。”

鳴人一直伸在外邊的手已經接了有一小捧的雨了，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伸到了卡卡西面前。

卡卡西沒多想地就把下巴擱了上去。

雨水和手的溫度混在一起又溫又涼，誰都沒有成功地把誰同化，只是因為卡卡西這意外的動作而被擠溢出去了不少，倒是沒灑在地上，因為卡卡西的浴衣下擺正好就在手的下方。

鳴人都愣了。

意外，真的是意外。

他沒想着這樣的，就是覺得手裡的水還蠻清澈的，想給他看看而已。

這人怎麼想的？

他難道玩過這個梗嗎……

卡卡西下巴擱過去了以後就眯起了眼睛。

他真的又暈又累，也正好借這個機會歇會。

但在接下來快睡著了的幾分鐘內他都沒發現鳴人有什麼新的動作，甚至連話都沒說。

卡卡西抬開了打着架的眼皮，發現小孩的臉上並不是如自己預想中的表情。

驚訝。

……難道不是這個意思嗎……

卡卡西因為以前就這麼被捉弄過所以下意識地就以為這是要搭下巴了，但看樣子似乎不是？

他抬回了腦袋，抹去了自己下巴上的水後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見小孩的手還抬在那裡沒有收回去，一邊在心裡胡亂猜着鳴人可能的意思一邊再次湊腦袋過去。

去舔已經不涼了的雨水。

——“……抱歉。”

鳴人總之先對他道了個歉，然後才收回手。

卡卡西捂臉。

看起來是又搞砸了。

不然下一步就會是撓下而不是收手了。

鳴人就很喜歡這樣像對待小動物一樣的行為，不論是對別人還是別人對他。

——“你大概清楚我的想法經常會不一樣的，所以就，嗯，這些你應該忘記的，因為即使是我自己想的大概也不會和之前一樣。”

小孩攤手，轉身坐到了窗框上，並拍拍隔壁的位置，示意他也坐過去。

“嗯、”

卡卡西現在就是非常的尷尬，雖然不太想面對鳴人但還是尷尬地坐了過去。

他可以翻窗戶跑掉，但是不能那樣做。

鳴人覺得現在應該讓卡卡西吹吹風讓腦子清醒一下，在他坐到對面後就扭頭看望向了烏雲密布的天空。

卡卡西沒被盯着看，過一會後也就不那麼尷尬了，跟着小孩一起看天去了。

雨涼涼微風也涼涼，卡卡西發熱的腦袋也漸漸地回歸了正常。

感覺好多了。

“哥。”

鳴人忽然開了口。

“嗯？”

卡卡西不多想地作出了回應。

“爸？”

鳴人詢問一樣地招呼着，轉過頭去看卡卡西的臉。

“嗯。”

卡卡西只是一愣就答應了，神色如常，笑眯眯着。

“……”

小孩忽然覺得自己叫爺爺的話卡卡西都能答應。

但正兒八經地對年輕人喊爺爺什麼的，他做不到啊……！

要是大爺的話倒還行。

卡卡西也正過了腦袋，等着他的下一句話。

——“…姐？”

小孩挑眉。

“…嗯。”

卡卡西的笑容一瞬變得無奈了些。

“媽？”

鳴人來勁兒了。

“嗯。”

卡卡西依然笑着。

或許是錯覺，鳴人在他應了這聲以後覺得他笑得真有那麼一點母親的感覺了。

雖然他沒怎麼見過他的親媽笑。

“……カカシ？”

鳴人回歸正常，直接念了他的名字。

“……嗯，我這這裡。”

雨下大了。

卡卡西笑得很安詳。

是真的安詳，一點都沒誇張。

鳴人現在完全想不到什麼別的形容來描述卡卡西的這個笑容。

他感覺自己像是看見了臨死前的卡卡西，笑着說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留戀的事情一樣。

“你想去死嗎？”

於是鳴人就很煞風景地問了出來。

要是沒有這個想法，那自己問出來了他也不會那樣；要是有的話，那自己即使不問他也會去想的，實不實施也就只是早晚的問題而已。

“…………”

卡卡西向側方仰起了腦袋，張張口似是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保持了沉默。

但面上也依然是笑着的。

雨水的溫度並沒有變化，落在臉上的也同樣很涼，而卡卡西現在也是坐在了窗框上的，有一半的身體都搭在了窗戶外邊淋着雨，雖然涼但不算冷，他很快就習慣了。

甚至還覺得在外邊淋雨比躺下休息要更舒服些。

“不是嗎？”

鳴人用很輕的聲音追問着。

……他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回答。

因為他忽然就不想騙鳴人了，不論是自私的還是善意的謊言，無論哪個都不想說出口。

他其實一直都在欺騙着鳴人，欺騙着帶土，欺騙着琳與老師以及其他所有認識或熟悉的人。

也一直都在欺騙着他自己。

{果然在這種事情上也很敏銳，或許該說是擅長這種事情嗎……}

他閉上眼睛在心裡嘆了口氣，笑眯眯地對鳴人伸出了手，就像是剛剛鳴人對他伸手那樣。

小孩就只是很自然地也把手伸了過去。

“不愧是你啊，鳴人。”

卡卡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