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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揚看着手上記載着六個人的檔案履歷,他不知道這六個人當中誰最有可能是秘冊盜竊案的幕後主謀,但他們當中任何一人都有嫌疑,而且這六個人的嫌疑要比住在禮泉坊的其他人的嫌疑大得多。

到底是不是這六個人當中的一個呢?萬一調查的方向出了錯誤,豈不是白白浪費了力氣,又耽擱了時間?

是否還能夠找到其他線索呢?

蘇揚看着韓悅:“當時袁老六和曾弘泰派去的人接頭時,你就在附近,隨後你跟着接頭的人一路盯梢,你是否看清楚這人的臉?”

韓悅搖頭:“大白天的,某哪敢靠得太近?沒看清!”

蘇揚又不由陷入了沉思,他想了想,起身向外走去。

韓悅立即跟上:“使君去何處?”

“跟我走!”

兩人很快騎馬來到了蘇揚的老房子,霍撼山聽下面的兵士報告說他和韓悅來了,立即走出來抱拳道:“校尉!”

蘇揚點了點頭,問道:“名單上的十六個人都抓了吧?”

“抓了,都關在地窖里呢!”

蘇揚道:“都審訊了?”

“審了,可惜這些人知道的有限,即便把刑具都用了一遍也什麼都問不出來,看來他們是真的不知道了!”

蘇揚考慮了一下,對霍撼山說:“既然這些人已經沒有了價值,問不出什麼了,那就全部處理掉,不能再放他們出去,今夜你找個時間動手!不過這中秋月圓之夜殺人實在有些······”

霍撼山道:“某殺人不挑時辰!”

蘇揚一副我服了你的表情,又說:“隨你吧,你去把袁崇真帶到旁邊這間房來,某有話要問他!”

“嗯!”霍撼山答應,扭頭對旁邊的幾個兵士揮了揮手,幾個兵士立即會意,迅速前往地窖。

沒過一會兒,一臉恐懼的袁崇真被帶到了蘇揚面前。

蘇揚見這孩子一臉懼意,衣裳襤褸,看上去頗為可憐,臉色缺少血色,扭頭對旁邊一個兵士吩咐:“去拿一些食物和水來!”

“諾!”

蘇揚看着袁崇真,指着矮几對面:“坐!”

袁崇真戰戰兢兢、小心翼翼跪坐在對面。

“汝可知某?”

袁崇真搖頭。

蘇揚道:“吾乃雍州黜置使,奉旨徹查將作監典籍房秘冊失竊一案,而你祖父袁老六有協助竊賊竊走秘冊之嫌疑!”

“不可能!”袁崇真立即失聲尖叫。

蘇揚看袁崇真情緒有些失控,便沒有再說話,只不時喝茶。

不久,兵士拿來了食物和水。

這時袁崇真的情緒緩和下來,抬頭看向蘇揚問:“使君為何使人將學生綁來?你乃朝廷欽差,為何使這等陰私下作之手段?”

蘇揚拿着茶杯,指了指矮几上的食物和水,“你先吃些東西,喝點水,不必着急,等你吃完,你想知道甚麼可以直接問,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袁崇真見蘇揚不再理他,只顧一邊喝茶一邊看着什麼卷宗,他只好開始吃東西,或許是幾天沒有吃好睡好,此時早已是飢腸轆轆,當下也顧不得保持形象,只是不停往嘴裡塞進食物,吃得噎住了,還拿起水碗喝上兩口。

沒過多久,他就把食物吃個精光,水也喝得一滴不剩。

“學生吃完了,還請使君為學生解惑!”

蘇揚放下卷宗看着袁崇真,“你的祖父袁老六在為某人賣命,幫助此人打探將作監的一些消息和動向,而此人就是盜竊秘冊的主謀!某命人暗地裡把你綁來是不想讓人知道你在我手裡,否則你祖父就危險了,因為一旦他背後的人知道我派人綁了你,指使者就會殺了他,如此一來我就無法從一個死人嘴裡得知他的身份,我這麼說你明白吧?”

袁崇真又不是傻子,雖然才十四歲,但他已經上學好幾年了。

“使君如何確定學生祖父在為此人效命?”

蘇揚道:“你祖父已經承認了!”

袁崇真張了張嘴,頗感恥辱,一時間覺得自己無顏見人,祖父竟然干出這等事情,讓他這個孫子情何以堪?

蘇揚道:“你祖父雖然承認了,但他知道得也不多,他只是一直以來聽從曾掌柜,也就是曾弘泰的指令,但這個曾弘泰並非是真正的主謀,此人背後另有指使者,而且曾弘泰也消失了,他的食鋪也關了門!”

“現在幕後主謀得知我等已經查到了曾弘泰身上,或許是出於憤怒,幕後主謀遣人殺了你的祖父,就在你們家中!”

袁崇真聽到這個消息,臉色突然變得煞白,似乎無法接受這個現實,整個人都傻了似的。

蘇揚等了一會兒,見袁崇真還是沒有回過神來,立即伸手在他肩膀上猛的拍了一下,袁崇真打了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眼淚卻是不停的往下掉。

良久,袁崇真叩頭:“學生想見見祖父,還請使君成全!”

蘇揚想了想,答應了:“可以,跟某去大理寺!”

隨後,蘇揚和韓悅把袁崇真帶到了大理寺停屍房,讓他見到了袁老六的屍體,隨後就和韓悅退出了停屍房,讓他們爺孫單獨待會兒。

蘇揚和韓悅在停屍房外蹲了好一會兒工夫,天都快黑了,袁崇真才從停屍房出來,臉上還留着淚痕。

韓悅一直搞不明白蘇揚為什麼跟袁崇真這孩子鬼扯這麼長時間,他很快就明白了。

“使君要學生做甚?”袁崇真走到蘇揚面前拱手問。

蘇揚起身看着袁崇真,“不要你做甚,某隻是想問你一些事情,當年你進裴氏族學,是誰帶你去的,裴家是誰點頭同意的!”

進學時,袁崇真已經有七八歲了,早就懂事有了記憶,而且當時去裴氏族學時他印象很深刻。

“是曾弘泰帶學生去的!”

蘇揚眉頭一挑:“他只是一個開店的小掌柜,有這麼大的面子?你祖父沒有跟着去?”

“祖父沒去,曾弘泰手裡有一封舉薦信,但學生不知是誰寫的!”

“哦?”蘇揚心頭一跳,“曾弘泰拿着這份舉薦信找到了裴氏族學的西席先生,所以那先生看了舉薦信就讓你進了裴氏族學?他只是一個西席博士,只怕還不能決定讓你留下進學吧?”

袁崇真搖頭:“不是,曾弘泰拿着書信領着學生去了裴氏族學,當時有一個姓裴的官員就在族學兼任教授國子學的西席先生,學生只聽曾弘泰稱呼其為裴御史,卻不知其名,那裴御史看了舉薦信就讓學生進了裴氏族學”。

蘇揚立即道:“你可曾還記得那位裴御史的相貌?能否畫出來?”

袁崇真搖了搖頭:“依稀記得一些,只是學生不擅畫技,無法畫出其相貌”。

蘇揚這下就沒辦法了,他想了想對袁崇真說:“這樣吧,天色已晚,某先派人送你回家,過幾天某會命人準備一副棺木把你祖父裝殮入棺,幫你運回家中!不過我看你年紀尚小,家中又無親人,你只怕承擔不起祖父的喪葬費,不如直接在延平門外找一塊地方把你祖父葬了,不必運回家中,你若有孝心就存於心間,不必在乎形式!”

“孝心在心裡就行了,咱不用做給人看,更不用做給鬼看,你覺得呢?”

袁崇真聽了這話終於動容,拱手躬身:“使君之言令人醍醐灌頂,學生感佩五內!”

派人送走袁崇真之後,蘇揚當即對韓悅說:“走,咱們立即趕去吏部!”

兩人立即騎馬趕往吏部,此時天色已晚,皇城之內已經開始戒煙,但蘇揚手上有御賜金牌,一路暢通無阻,很快就趕到了吏部。

“袁崇真是七年前進入裴氏族學的,當年姓裴的御史應該不多,咱們找吏部當值官員,讓其查一下卷宗!”

兩人進了吏部,沒想到當值的竟然是郎中姜仁良。

姜仁良見了蘇揚,心裡直叫苦,這煞星怎麼又來吏部了?他急忙迎上去見禮:“什麼風把蘇使君給吹來了?”

“秋風!”

姜仁良臉色一僵,連忙訕笑:“蘇使君玩笑了,不知使君來吏部可有卑職效勞之處?”

蘇揚當即道:“正要找你辦件事情,你給某查查在七年前,御史台姓裴的御史都有誰!”

“這好辦,請使君跟下官來!”

姜仁良帶着二人來到檔案房,讓當值的書吏翻閱七年前御史台的任職名冊。

足足過了兩刻鐘,幾個書吏才把所有記錄都查閱完畢,做好統計之後,其中一人拿着名單過來稟報:“啟稟姜郎中,七年前在御史台當任御史並且姓裴的一共有九人”

蘇揚一聽,立馬炸毛了:“你小子鬼扯吧?天下姓裴的都窩在御史台不成,竟有九人之多?”

姜仁良不由苦笑着說:“蘇使君,難道你不知道裴氏是大姓么?”

這時韓悅提醒蘇揚:“使君,袁崇真說當時那個裴御史在裴氏族學兼任西席,這說明這個裴御史應該是在京城或京城周邊附近當任御史啊!”

蘇揚立馬回過神來,立即問書吏:“這九個人當中有誰是在長安或長安附近當任御史的?”

書吏看了看名單,說:“那就只有現在的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政事裴相公了!”

蘇揚眼睛睜大老大:“裴炎?”

書吏傻了,蘇揚竟然直接稱呼宰相的名字,竟然半點也不避諱,他咽了咽口水,點頭:“正是!”

蘇揚當即把戰刀一提,對韓悅道:“走,去裴炎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