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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風嶺下的防禦陣地上,幾個唐軍兵士正趴在土壩上警戒,這時馬蹄聲不疾不徐的從前方傳過來。

“有人!”一個哨兵叫道。

負責警戒的唐軍兵士們立即緊張起來,全都提高了警惕,弓箭手、弩手迅速拉弦上箭。

在所有警戒的唐軍兵將們的視線之中,一匹大黑馬從霧氣中走出來,馬背上竟然還趴着一個人,得勝鉤上還插着兵器。

“誰?”一個唐軍隊正大聲喝問。

蘇揚有氣無力:“你大舅!”

雖然僅僅才三個字,但這是用大唐官話說出來的,唐軍弩手、弓手紛紛鬆開了弓弦,如釋重負。

隊正帶着幾個兵士上前走到大黑馬旁邊,看見蘇揚臉上被已經乾涸的血漬糊得看不清面容,身上還插着幾支箭矢,忍不住問道:“校尉,你這······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

蘇揚緩緩抬頭:“你說呢?有酒否?”

“水都沒有得喝了,還想喝酒?”

“小爺疼得厲害,喝酒就不疼了!”

隊正只好派人找來一個裝酒的牛皮水袋遞給蘇揚,“一直捨不得喝,便宜你了!”

蘇揚不接,“小爺要是還有力氣,也不會趴在馬背上了,你喂小爺!”

“你······算你狠!誰叫你官比咱大呢?”隊正哼哼幾聲,打開塞子往蘇揚嘴裡倒酒。

蘇揚一口氣喝光了一袋酒,只感覺渾身暖洋洋的,身上的疼痛果然減輕了不少。

“多謝了,小爺姓蘇名揚,字鎮遠,今欠你一人情,日後必定厚報!”

隊長擺手:“都是同袍兄弟,別說厚報不厚報的,你是哪個軍的?卑職派人送校尉過去?”

“不必了,咱是副總管王將軍的部下!”

黑子把蘇揚馱到了戍堡下,城牆上有人大叫:“快看,有人回來了!”

城牆上的兵士紛紛伸出腦袋向城下看來,人群中突然一聲怪叫:“額滴個老天爺咧,是校尉,是蘇校尉啊!石頭、豬頭,死人臉快看啊,是校尉回來了,他還沒嗝屁啊!”

話音剛落,月輪公主突然起身向樓梯跑去,其他幾人也紛紛跑下城牆。

半個時辰過後。

營房裡的床鋪上,蘇揚除了四肢和頭部,驅趕部位被紗布包裹得跟粽子一樣,他臉上的血漬已經清洗乾淨。

醫官把紗布打了一個結,一邊清洗雙手一邊對蘇揚說:“不礙事,都是一些皮外傷,不過這幾天千萬別沾水!”

秦大石在旁邊插了一句:“他就是想沾水也沒水給他糟蹋啊,喝的水都沒有多少了,哪裡還有讓他糟蹋的!”

醫官點點頭,又說:“校尉全身疼痛是因廝殺過猛、時間過長,全身筋肉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拉傷,又有淤血堆積阻塞所致,老夫給你開兩副活血化瘀的葯吃兩天,這兩天就不要再上陣了!”

蘇揚點頭,苦笑着說:“咱就是想動也動不了啊!”

醫官起身要走,拄着木杖坐在一旁的王孝傑說:“先生受累了!”

“將軍客氣了,應當的,老夫告退!”醫官說完提着藥箱轉身離去。

月輪公主打來一盆水,用毛巾打濕了給他擦臉和四肢。

王孝傑見蘇揚沒什麼大礙,於是就問:“當時具體是何情形?”

蘇揚就把當時的情形大致說了一遍,王孝傑聽後皺起了眉頭:“似乎我軍的一舉一動都在敵人的掌控之下,婁師德帶着兩千人馬進行第一波夜襲陷進去了沒出來,不但李謹行也失敗了,我大軍主力還在增援的半途遭到了伏擊,某怎麼也想不通,吐蕃人是怎麼知道我軍詳細計劃的!”

彭九斤在一旁說:“難道這個欽陵真有未卜先知之能?他身邊的咒師真能神通廣大到可以預測未來?”

眾人不由都看向月輪公主,她是吐蕃王室中人,對咒師的了解要比在場任何一個人都要透徹。

月輪公主放下毛巾,緩緩道來:“咒師有多厲害我還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們通過一些手段可以預測某件事情的吉凶。例如欽陵要出征,事先就要問咒師此戰吉凶如何,咒師要搭建祭壇、吟誦經文、準備諸多法器,到最後給出一個是吉還是凶的結果,但要問咒師吉在何處、凶在哪裡,卻是說不上來的!”

王孝傑點頭說:“確實如此,我朝欽天監就可以通過星象變化預測吉凶!”

蘇揚卻是有些不信,“咱倒是對這個存疑,如果能預測吉凶,欽天監難道就沒有對這次大戰進行預測?以他們的本事不難測到這次會慘敗吧?既然都知道了此戰不吉利,為何還要打這一仗?十八萬人馬啊,這關係到十八個家庭,有的還是父子兄弟齊上陣,這些人個個都是家裡的頂樑柱,他們若是死在這裡,他們的家庭就垮了,皇帝和朝廷諸公們難道把人命當草芥嗎?把百姓疾苦當做自己的樂趣嗎?”

這話讓王孝傑和月輪公主等人啞口無言。

秦大石這時問:“校尉,按你這個說法,欽陵對我軍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又如何解釋?”

蘇揚思索片刻後說:“咱也想過這個問題,其實很多事情都是可以通過研究琢磨對手的心理想法從而推測得出結論的,欽陵能夠推測我軍會派出人馬進行夜襲並不奇怪,因為這是我軍目前能夠做的選擇之一,但是我卻不相信他能夠推測出還有第二波夜襲,可他的確知道了我軍還有第二波夜襲,也做出了安排部署,讓我軍的計劃泡湯,還損失慘重!我認為,只有兩種可能!”

“什麼?”

“第一,我軍內部有高層將領作為內應給吐蕃人通風報信,而且此人應該知道我軍的全盤計劃,但是問題又來了,如果真有這麼一個人,那麼他是如何把消息傳遞出去的?第二,第一波參與夜襲的人在投降之後有人真的投降叛變了,此人向欽陵供出了我軍的真實全盤計劃,於是欽陵迅速做出了安排部署!”

王孝傑思考了一下,搖頭說:“第一種可能性極小,就算有高級將官是吐蕃人的細作,但現在兩軍對壘,想要把消息傳遞出去談何容易,只怕就算是李大帥也做不到不漏痕迹吧?”

那麼只剩下第二種可能性了,第一波襲擊的隊伍中有人真的投敵旁邊了,供出了唐軍的真實意圖。

就在蘇揚、王孝傑等人在議論這件事情時,在距離此地不遠的議事堂內,李敬玄和幕僚幾將校們也在討論這個問題,最終得出了與蘇揚相同的結論。

那麼參與第一波夜襲的將士們之中是誰投敵並泄露了消息呢?所有人的腦海里都浮現出婁師德這個名字,他是這個二次夜襲計劃的提出者,他身在敵營,為了苟活性命把唐軍的軍事行動計劃供出來再正常不過了。

“一定是他,絕對是他!如果不是他,還有誰有這個機會泄密?”性情暴烈如火的將軍契苾明怒氣沖沖的大叫。

其他人雖然沒有像契苾明一樣大呼小叫,但似乎都頗為認可這個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