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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晉靈公這次殺的倒不是趙盾的人,至多也只是趙盾任命的人:晉國公室的宰夫。什麼是宰夫?就是管烹飪的官員,用現在的話講,就是御廚。

宰夫可是一個官職,當時沒有御廚這個說法,周天子的御廚叫膳夫,諸侯的御廚叫宰夫。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官職,負責着整個宮室的烹飪飲食,當然也包括國君的。

史料沒有記錄這位宰夫的名字,但絕對是一位悲催得過分的人。晉靈公本來心情不好,自己好好在玩彈弓,結果你趙盾又來勸說自己,貌似自己一無是處,幾乎天天要被你趙盾給教育的。

可能在春秋時,人一生氣便會想到吃東西,反正晉靈公就想吃點什麼。他想到了熊掌,恨不得自己變成一頭熊,一熊掌拍死你趙盾。

那就吃熊掌吧,晉靈公吩咐道。宰夫得令,便安排烹飪熊掌。

熊掌這玩意兒,在沒有壓力鍋的那個提供,是需要點時間的。想吃的人,往往應該提前囑人準備,這個可是需要炖個半天可能也才半熟的玩意兒。

但晉靈公是剛剛吩咐完不久,便派人去催:可以吃了伐?

這怎麼可能呢?熊掌這個食材,如果是精心用冰塊保存着,處理起來倒也快。但也有可能是需要直接從黑熊那裡砍下來的,這便需要一個時間。然後是開始烹飪,這更需要時間。晉靈公來催時,熊掌剛剛下鍋呢。

一個時辰不到,晉靈公一連催了三次,把宰夫給催得壓力山大,他加大火使勁蒸,但這個火沒有晉靈公的火加得大。

晉靈公已經火冒三丈半了,他見熊掌還沒呈上來,便喝令左右再催一次:可以吃了伐?寡人餓壞了!再不呈上來,小心寡人滅了你滿門!

宰夫無奈,心忖着自己已經用猛火炖這個熊掌了,口味肯定差了些,但應該快了吧。見催得緊,只好起鍋,親自端給晉靈公。

晉靈公咬了一口,感覺口味不對,再咬......不對,沒熟!這下把晉靈公給氣得,一腳踢掉盤子,咣的一聲抽出劍來,宰夫還沒反應過來,只聽哧的一聲,晉靈公的劍已經穿透了宰夫的胸膛,當即倒地而亡。

可憐,正所謂伴君如伴虎,悲催的是還伴了個晉靈公這樣青春期易怒的主。宰死了,晉靈公也懵了:自己怎麼就把他殺死了呢?自己怎麼就那麼不小心呢?本是想嚇唬嚇唬他而已,這下怎麼辦?萬一被趙盾發現,這可是大事,自己免不了被一頓批評還是小事,關鍵是傳出去自己不成了暴君?

嚴格保密!晉靈公吩咐,此時身邊只有幾個侍女。晉靈公吩咐,將宰夫屍體偷偷弄出宮去,隨便找個地埋了,千萬別讓人發現。

如果是幾個五大三粗的侍衛倒也還好,弄一具屍體出去並不費多大勁。但現在是兩個侍女,本已嚇得花容失色,此時攤上這麼一個差事,又不敢得罪這位太歲爺,各自應諾了一聲,去找東西裝。

宮裡的侍女能夠想到的可以裝得下一具屍體的,便是放被服用的大籃子了。兩人把屍體裝進籃子,用被服蓋上,然後找了根木棍,這就抬了出去。

也該她倆倒霉,因為出門不多時,居然迎面碰上了正要向晉靈公彙報軍國大事的趙盾和士會。兩侍女心一慌,其中一個腳打了個趔趄,幸虧沒有摔倒。但籃子一歪,屍體的一隻手便露出被服,被趙盾瞧了個正着。

趙盾奇怪啊,怎麼籃子里裝個人做什麼?攔下便問,侍女哪敢隱瞞?一五一十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趙盾這才知道國君居然因為熊掌沒炖熟殺了宰夫!這還了得?宰夫可是朝廷命官,背後也有一個家族在撐着,不妥善處理可能生變!國君居然如此草菅人命,殺了人居然還讓兩個侍女給弄出宮去隨便埋了!

趙盾氣得差點吐血,他三步並作兩步,便要找晉靈公理論。

士會連忙攔住了他,士會知道趙盾的脾氣,剛直不阿,有話直講。國君也是年少衝動,這個樣子兩人相會,搞不好會出事。

士會對趙盾說:“元帥,讓臣去吧,事已至此,臣就跟國君去講講吧。”

趙盾一陣感激,他很欣賞士會,士會知識淵博,為人穩重,親和力強,尤其是這個時候,可能由士會出面更合適。

早有人向晉靈公通報說士會大夫來求見國君。按理,象士會這樣的上大夫來求見,晉靈公應該起身相迎。但此時的晉靈公早失了方寸,非但沒有出迎,也不吱聲。

士會嘆了口氣,徑直走了進去。

晉靈公知道士會想說什麼,連連擺手道:“大夫什麼也別說了,寡人剛才就在思過,寡人已經知錯了,寡人認錯,行不?寡人保證以後再也不幹這樣的事了,行不?”

士會點點頭,他相信晉靈公是知錯了,但如何改,這可是有講究的。總不能下次不再殺宰夫了卻殺其他人吧?

士會朝晉靈公深鞠一禮道:“主公,人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詩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主公您能夠做到知錯而改,這就是有始有終,這是晉國之幸矣。既如此,望主公能夠身體力行,以安人心吶。”

當然,原話可能更文皺一些,但士會此番本意去勸晉靈公,而晉靈公不等他勸,便表明了態度:寡人錯了,寡人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