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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氏既然已經向欒氏開刀了,那就徹底剷除,否則,一旦欒氏東山再起,那士氏還吃得消嗎?趁自己還是中軍元帥,這事得抓緊了。

就這樣,一場晉國權力鬥爭史上外公滅外孫的大戲便正式上演了。

外公以當然是士匄,舅舅是士鞅,外孫是欒盈。欒盈正在逃亡,已經是很可憐了。但外公還不打算放過外孫,舅舅更不打算放過外甥。他們不斷壓迫,幾乎要將欒盈給逼瘋了。

本來,欒盈已經被迫流亡了,按慣例,流亡之人的家臣是可以去追隨其主人的,但士鞅是一個狠角色,他不象父親士匄只想把欒盈驅逐出境即可。在士鞅看來,不把欒盈給逼死,欒氏遲早要回來複仇的。所以他下令要忠於國君,有膽敢追隨欒盈者一律處死。

在這樣的高壓政策下,晉國許多同情欒氏的人敢怒而不敢言,尤其是欒氏家臣,只能呆在欒氏封邑曲沃。但也有不少人千方百計要去投奔欒盈,這裡便有一個叫辛俞的忠心家臣。

辛俞就帶了自己的家人去找欒盈,結果剛到城門便被抓住了,晉平公親自審問他:“說吧,為什麼要做違法的事。”

辛俞昂首道:“微臣哪裡有做什麼違法的事啊,微臣所為恰恰是最大的忠於國君啊。主公您的命令是不要追隨欒盈,而要忠於國君。微臣聽說,兩代為大夫家臣,要事大夫為主人;三代為大夫家臣,就要事大夫如國君。微臣的祖父本無依無靠,所以成了欒氏家臣,至今已經三代了。微臣聽說,侍奉主人要勤勉盡責,侍奉國君就不惜以死殉節,這是先君明確的命令啊。微臣怎麼不敢不把欒盈當成自己的國君來侍奉呢?”

晉平公聽後黯然無語,他嘆了口氣道:“您是一位忠臣,寡人身邊正缺乏象您這樣的忠臣,來侍奉寡人吧,寡人封您為大夫。”

辛俞施禮謝恩,但辭謝道:“主公,人心用以守志,言辭更要踐行,這才是侍奉君主之道。如果微臣接受了您的賞賜,那就有悖我的志向啊,今後微臣憑什麼來事奉您呢?”

晉平公大為感慨,他微微嘆了口氣,擺了擺手,下令釋放辛俞,任憑辛俞出走。

在辛俞的帶動下,不少欒氏家臣紛紛投奔欒盈。欒盈在晉國樂施善交,一大批人才都是他的鐵杆追隨者,欒氏家族本也家大業大。由於士匄下令不允許晉國人包括欒氏家臣去追隨欒盈,所以欒盈一開始的追隨者並不多,身邊只有兄弟欒樂以及荀起、州綽、荀喜、邢蒯等人。辛俞選擇追隨欒盈後,欒盈的隊伍開始壯大起來,大家跟隨欒盈奔赴楚國。

士鞅又生一計。他知道欒盈肯定要經過洛邑,便吩咐家臣趕赴洛邑,在那裡悄悄作了部署。

於是,剛抵達周王朝都城洛邑外城以西不遠處,一群野人便朝欒盈等人殺將而來。欒盈等人奮起反擊,但由於對方人多勢大,只好邊打邊退。一場混戰下來,欒盈一行人死傷沒幾人,但要命的是,所有的財物都被搶走了。

此去楚國,路途遙遠,沒有了盤纏物資,怎麼走?欒盈無奈之下,想起了天子。他寫了一封信給當時的天子周靈王:

“陛下,陪臣欒盈因為得罪了天子守臣士匄,被迫流亡。但沒想到,到了天子腳下,又得罪了天子郊甸臣民,財物被搶劫一空。既然陪臣已經是窮途末路了,那就求陛下賜陪臣一死吧。

想當年,陪臣祖父欒書有大功於王室,曾受到過天子嘉獎。但是,他的兒子欒黶卻未能發揚他的榮耀,他的孫子欒盈更是受人迫害。陛下如果能夠感念欒書的功德,那陪臣還能夠繼續逃亡。但如果陛下不再感念,那陪臣就在此等着陛下的命令,外臣只能回晉國引頸受戳了。”

周靈王見信長嘆一聲,他搖搖頭自言自語道:“士氏也未免太過分了吧,予一人如果真要把欒盈逼回晉國,那是學人家的罪過再加一等啊。”

周靈王下令,迅速查明欒盈財物被搶之事,嚴懲了帶頭的暴徒,將財物全部追加,還給欒盈。

欒盈也不敢在洛邑多作停留,上書感恩天子後,一行人急匆匆往楚國而去。

再說士鞅,他見令欒盈窮困之計又失敗,再生一計。他對士匄道:“父親,欒盈此人素有大志,不可能就此罷休,我們不早作準備,遲早生變。”

士匄點頭道:“我打算召集諸侯盟會,嚴令各國不得接納、救濟欒盈。”

於是,公元前552年冬,在士匄士鞅的運作下,晉平公在商任會見了魯襄公、齊莊公、宋平公、衛殤公、鄭簡公、曹武公、莒犁比公、邾悼公等諸侯。此次諸侯下會,只有一個議題,那便是明確規定各國不得接納、救濟欒盈。

就這樣,士匄士鞅父子倆不斷打壓欒盈,他們的目的就是逼迫欒盈逃到楚國。只要你欒盈逃到了楚國,接受了楚王的封賞,那便是坐實了叛國之罪!

欒盈確實逃到了楚國,剛踏上楚國邊境的欒盈非常矛盾,還要繼續往楚國的郢都去么?

欒盈將大家都叫到一起,沉重道:“跟着我,大家受累又受苦,楚王肯定知道我們到了這裡,他一定會派人來聯繫我們。現在面臨著的是兩條路,一條是從此我們都做楚人,永遠不回晉國了。大家跟着我在楚國,以後不會再受苦受累。另一條是就在邊境,招兵買馬,尋機殺回晉國,滅了士氏!但這樣大家都會很辛苦,而且風險極大。大家都說說,怎麼辦?”

幾乎所有人都義憤填膺道:“士匄士鞅逼人太甚,我們寧肯跟着您吃苦吃累,也要殺回新絳,滅了士氏!”

欒盈心頭一熱,是的,如果自己真的去了郢都,那便意味着自己的圖謀叛逆之罪被坐實,現在之所以士匄士鞅沒敢對自己仍留在曲沃的族人血洗,就是因為給自己定的謀逆之罪是莫須有的那促。一旦自己真投了楚國,那自己的族人肯定會遭殃。

堂堂欒氏,怎麼可能投敵!七尺男兒,怎麼甘心受此不白之冤,士匄士鞅,你們等着!

就這樣,欒盈不再走了,他率眾就在晉楚邊境停了下來。楚康王聽說欒盈來到了楚國,大喜過望。雖然此前也有晉國大夫逃亡至楚國,但從來沒有一個晉國的卿流亡至楚國,他立即派出特使去見欒盈,熱情邀請欒盈在楚國出仕。

欒盈婉據了,此時的欒盈可謂是真正的走投無路了。但他相信,老天必不負自己,總有一天,他會殺回晉國,滅了士氏,替那些為自己而死難的朋友家人報仇雪恨。欒氏,不可能亡於自己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