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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出來了,激戰了一夜的鐵丘終於平靜了下來,戰場上到處都是戰死的將士、戰馬的屍體。空氣中瀰漫著腥味,遍地血污映着陽光,令這個中原格外血腥。

趙鞅站在小山上,看着將士們打掃着戰場,堆積如山的鄭軍將士的屍體,數不清的戰車、軍器等戰利品,一千車糧食,激動萬分。他命人記下將士們的戰功:

衛國世子蒯聵一戰成名,他在兩次戰役中,先是作為趙鞅車右,九上九下戰車追擊敵人,並救了主帥趙鞅。在夜襲鄭營中,作為前敵總指揮,一舉將鄭軍擊潰,俘虜溫地大夫趙羅。

公孫尨獻計夜襲,在夜襲中更是身先士卒,自願擔任敢死隊隊長,衝進鄭營將鄭軍一舉殺潰,在追擊鄭軍主帥時不幸犧牲,麾下五百屬兵也幾乎全部戰死!

趙鞅的車御郵無恤,駕着戰車衝鋒在前,完全不避箭矢,戰後大家發現,他的戰車,驂馬肚帶子都快要斷了,可見戰事之激烈,也可見郵無恤作為車御技術之高超。

趙鞅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僅僅以萬餘士卒,戰勝了一向戰鬥力較強的六七萬鄭軍,他站在鐵丘那座山頭,一邊欣賞着自己的將士們得勝後的互相炫耀戰功的表情,一邊在總結着自己能夠得勝的原因。

很顯然,人材是第一位的。這一戰,無論是自魯國逃難而來的陽虎或自衛國逃難而來的蒯聵,還是原屬於敵對勢力的公孫尨,以及自己車御郵無恤,都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陽虎獻策虛張聲勢,蒯聵勇猛殺敵,公孫尨獻策夜襲,郵無恤駕着自己的戰車身先士卒。人材吶,趙鞅突然想起了董安於,一陣心痛。

安於兄吶,您安息吧,志父一定不辱您的期望,一定要將趙氏家族這面大旗給樹起來,成為晉國最偉大的家族!

趙鞅知道,趙氏家族的偉業,離不開人材。要人材,那便需要禮賢下士,需要廣納來自各方的人士,包括那些流亡人士。不但要接納,還要予以足夠的獎賞,要知人善任,給予足夠的施展才華的平台!

蒯聵,不錯。這位在衛國權力鬥爭中落敗的衛國世子,自己將要如何報答他呢?

蒯聵其實已經得到報答了,因為鐵丘之戰,本身便是趙鞅給予了自己一個機會,一個揚名立萬的機會。鐵丘之戰極大地震懾了衛國現任國君衛出公,也極大地震懾了那些反對過蒯聵的衛國公卿大夫們,衛國親向蒯聵的勢力頓時得到極大擴充。

但趙鞅給的當然不止是這個機會,他藉助自己在鐵丘之戰獲勝的威名,在剷除了中行氏、范氏和邯鄲氏殘餘力量後,大力扶持蒯聵。在趙鞅的幫助下,蒯聵情事擴充了實力,不斷擴大在衛國的勢力,迅速組建起一支強大的武裝力量,並在其姐姐伯姬的暗中幫助下,脅迫執政上卿外甥孔悝,於公元前481年發動政變,一舉推翻了現任國君衛出公,奪得國君之位,成為衛國一強勢國君衛庄公。

當然,這個我們主要放在衛國風雲去講。這裡,我們還是繼續講晉國的故事。

對趙鞅來說,關於人材,已經不再局限於士大夫了,他看到了那些為他捨命的普通庶人,甚至野人奴隸!

這些,都是值得自己重視的,自己戰前那一番慷慨激昂的動員,要成為自己趙氏家族的基本政策:獎勵軍功!無論是誰,只要有功,一律獎勵!

這便是後來秦國商鞅變法後,令秦國迅速崛起的一大殺招:獎勵軍功!

獎勵軍功,使戰國時代的趙國一舉成為戰國七雄之一,也成就了後來的秦國、魏國等國軍隊戰鬥指數超強的重要舉措。

鐵丘之戰的影響力實在是太大了。首先是鄭國,鄭國自鐵丘之戰後國力大衰,從此可謂是一蹶不振,後來成為戰國時期較早被滅的諸侯國。

再是齊國。齊景公聽聞鐵丘之戰鄭軍大敗、糧草被奪的消息,當時便心疼得暈了過去!這些年來,為了整軍備戰,齊景公不惜加重齊國的賦稅,甚至讓齊國在歷史上留下了“苛政猛於虎”的惡名,目的便是為了推翻晉國,實現齊國霸業。

但鐵丘之戰前,齊國動員了那麼多的國家去反晉國,準備了那麼多的軍械糧草,但與晉軍作戰,幾乎都是敗績。鐵丘之戰,使齊國不但損失整整一千車的糧草軍械,也使齊國終於對借中行氏、范氏之亂一舉推翻晉國諸侯霸主的信心頓失。

想想齊景公也屬不易,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在其新政後,可謂是窮其畢生精力圖謀齊國霸業,最後終於認定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信心爆棚下他幾乎是傾注了整個齊國的力量去參與一場豪賭,結果是輸得連短褲都當了!

更為悲劇的是,由於齊國在與晉國爭雄中屢遭敗績,全面受挫,齊國公室的威信大跌。齊景公以後,齊國政權逐漸被田氏等幾大家族掌控,齊國姜氏公室不斷衰落,導致齊國落于田氏家族之手,最終上演了田氏代姜的齊國故事。

再看看晉國自己,趙鞅一戰威名遠播,晉國中軍元帥智躒本想着讓你們中行氏、范氏與趙氏火拚吧,自己可以不斷積累智氏家族的力量。但沒想到,趙鞅如此強悍,居然把中行氏、范氏逼上了絕路!

智躒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在晉國六卿中,他雖然名為中軍元帥,但許多大事都是由趙鞅在處理的。此時的趙鞅威名赫赫,看來,取代自己是遲早的事了。

智躒憂心沖沖,結果憂思過度,於公元前493年病逝!

智躒病逝,晉國中軍元帥一職,由趙鞅順理成章繼任。此時的趙鞅剛回到新絳養傷,此時是雙喜臨門了:傷好了,中軍元帥這個位子也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