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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師服也是服了,但現在晉昭侯居然將曲沃分封給了公子成師,師服那顆不老的心又活動了。

他此時發表的重要言論距當初對晉穆侯為兩個兒子取名時的預言已經整整過去了50多年,此時的師服至少是70多歲的老人家了。

在晉國政壇上活躍到70多歲,這樣的老人家是值得尊重的,不用說是一位大夫級別的音樂大師,哪怕是一個普通老百姓。

按周禮,人活七十古來稀,而物以稀為貴,這樣的老年人是值得保護的,所以老百姓只要活到七十歲,國家便每隔幾天要送肉來給他吃的。

在晉昭侯面前,古來稀的師服說話是有份量的,他嚴肅地對晉昭侯說:“臣聽說,一個國家如果根本大而枝節小就能能穩固。所以天子封諸侯以國家,諸侯封卿大夫以采邑,卿大夫分同宗兄弟為側室,士有奴僕及子弟,庶人、工、商各有親疏,各有等級。唯有這樣,才能做到事奉長上,以絕身居下位之人的非分之念。

晉國本是一諸侯國而已,現在又分封公子成師於曲沃而建另一國,這不是衰弱了晉國根本而強大了其枝節嗎?如此分封,晉國衰弱,還能夠長久嗎?”

成語本末倒置,便是典故於此。

但晉昭侯能聽他的嗎?當然不會聽他的,晉昭侯看到的是眼前的利益,原因有三:

一是公子成師作為自己的叔父長輩老是批評他,他很不爽,必須將這老匹夫趕走。

二是晉國各地很不安定,需要象公子成師這樣的大佬坐鎮曲沃,以確保翼城安全。

三是當時周天子所分封於河東的諸侯國可不止是晉國一個,還有象梁國、芮國、荀國等都在那裡,而其祖先唐叔虞還分封了他的其他兒子於賈國哩。

晉昭侯錯了嗎?也許當初他的決定並沒有錯,但他的敗筆在於他缺乏長遠考慮!他更沒去研究一下曲沃這個地方的重要性!

曲沃是晉國西南門戶,是晉國通往鎬京與洛邑的必經之地,可謂是交通要道。凡是交通要道,商業必定繁榮,從而帶動經濟發展,經濟發展則人口必定增加,而人口是當時諸侯國最重要的戰略資源。

關於曲沃的經濟優勢,還有一項必須要提到的是便是離曲沃不遠處的解池,還是著名的食鹽產地!

這些地方,隨着曲沃實力的提升,勢必都將成為曲沃的勢力範圍!這是晉昭侯所沒有看到的。

更重要的是,曲沃東南不遠處有一盛產銅礦的湯山,這可是當時最重要的戰略資源,是軍用品啊。

此外,曲沃東北有一處叫董澤的到處都是楊柳樹,那可是製作箭桿的上佳材料。

把這樣一塊寶地分封給了公子成師,經濟資源、戰略資源都極其豐厚,公子成師會不開心嗎?

所以,他受封於曲沃,一開始當然是奉君令以征討四方各種不服,消除各種隱患,但實際上他所消除的,根本就是曲沃的隱患啊。

公子成師到了曲沃後,以封地為氏,這便是曲沃氏的由來,而公子成師也就被人稱為曲沃桓叔,其中桓是他的謚號,叔是他的排名,曲沃便成了他的氏。

晉昭侯分封曲沃也給研究春秋歷史的當時的各國大佬提供了典型案例,最後有人便總結出一條教訓:並後、匹嫡、兩政、耦國,亂之本也。

什麼意思?如果將妾的地位等同於夫人(王后),將庶子的地位等同於世子(太子),有兩位權力一樣的大臣執掌國政,所分封的城邑與國家都城差不多大,那必將導致內亂。

事情真的是這樣的嗎?無數的春秋內亂故事告訴我們,至少在當時的分封制下,確實是如此的!而曲沃是最典型的一個案例!

可以說,曲沃桓叔自從看到晉昭侯幾乎是一個無所作為的晉國國君後,他便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那就借曲沃之優勢,挑戰你大宗之世襲權力!

這裡我們必須要再一次講周王朝時期的宗法制。周朝的宗法制是周王朝維繫其統治的基本政治制度,上至天子,下至士大夫,甚至一戶普通尋常百姓,都離不開宗法制的約束。

宗法制有一個基本的表現形式,就是將整個家族分為大宗和小宗兩個系別,比如天子,在天子的世代相傳中,太子必須是嫡長子,王位是由作為嫡長子的太子來繼承的,這個太子這便叫王族的大宗。

太子的同母兄弟以及其他非同母的庶兄弟們,則都叫小宗。一般情況下,這些小宗都會被封為諸侯。所以,簡單講,諸侯凡是姬姓的,都是周王朝的小宗。

同樣道理,諸侯的繼承人世子也只能是諸侯自己的嫡長子,這個後來成為諸侯的世子便成了公族的大宗,他的兄弟們都成為小宗。

一般情況下,世子的兄弟們都會被封為大夫。也就是說,在一個諸侯國內,公族大夫其實都是小宗。

大夫也是可以繼續分大宗和小宗的,凡是大宗則可以繼承大夫的食邑和爵位,而小宗呢則被分出去,成為士。所以在一個諸侯國里,凡是士,肯定都是某大夫家族的小宗。

凡是大宗,他的權力一是繼承爵位和封地,二是掌握家族的祭祀。我們一直說,在春秋時期,祭祀是很重要的,是身份地位的重要體現。

在宗法制約束下,整個周王朝的統治是一代接一代貌似是穩固的,因為規定了大家誰也不許亂來,嫡長子這一支便是大宗,大宗繼承相應的權利。你們小宗就認命吧,該當諸侯當諸侯,該當大夫當大夫,該當士便當士。如果哪個敢亂來,那便叫作亂,大家都可以討伐。

曲沃桓叔就是以唐叔虞為祖先的在晉國的姬姓家族的一支小宗,他的時代的大宗,先是其哥哥晉文侯,然後是自己的親侄子晉昭侯。

按理,你曲沃桓叔哪怕是頭上長角,也要認這個命,老老實實地做着自己屬於小宗等次的大夫。

是的,這便是所謂的王侯將相必須有種的道理!

但曲沃桓叔偏不信這個命。是的,我命由我不在天,逆天改命,那就從我公子成師開始吧。從今以後,咱曲沃氏,就來個大鬧晉國,把自己這根本如同樹上的枝椏的小宗,嫁接到那根屬於大宗的粗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