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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趙衰,晉文公還有一大堆追隨了他長達19年流亡生涯的忠臣,他們又會受到什麼樣的厚報呢?晉文公即位不久,手頭一大堆事,他發布了一個命令:全晉國,無論是誰,只要認為自己有功,都可以向國君來表述,國君將論功行賞!

史料未曾記載晉文公行了哪些賞,反正趙衰是得到了晉文公女婿這個地位,至於狐氏兄弟、先軫、胥臣等人,大家肯定都坦然向晉文公作了報告,也肯定得到了大夫地位、封邑賞賜或者財物賞賜等。但在這個論功行賞的過程中,有幾個人我們必須得提。

首先是頭須。還記得這個頭須么?他本是追隨晉文公重耳在翟地生活了整整12年,一直負責掌管大傢伙的財物的,相當於當時晉文公的內當家。結果就是這個內當家,在得知公子重耳被迫離開翟國流亡江湖時,深感前途渺茫,居然捲款而逃!

頭須捲款逃到了哪裡?當然是回到祖國啊。手頭有一大把錢,他便利用這些錢財上下打點,總算被晉惠公免了死罪,准許他在晉國過上正常的生活。頭須怎麼也沒想到,眼睛一眨,老母雞變鴨,曾經被自己認定今後將無所用為的公子重耳,咣地一聲回到了晉國,順利當上了國君!

唉,一把豪賭,輸了個傾家蕩產。而且,只要晉文公騰出手來,分分鐘可能全國通緝捉拿頭須,頭須面臨著巨大的生命危險。怎麼辦?橫下一條心,既然賭了,那便賭個底朝天吧。

頭須再次甩下大賭註:自己的身家性命!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博一個高官厚䘵,如何?

頭須求見晉文公,晉文公正在洗頭,聽說頭須來了,頓時火冒三丈:“還敢來見寡人?這種忘恩負義的東西,寡人不去打他的麻煩已經是他天大的福了,此時居然還敢來見寡人?他能有何事?什麼?希望寡人給予他獎賞?寡人活了快六十歲了,還從來沒聽到這樣的笑話!不見不見,趕了出去!”

晉文公越想越生氣,這年頭,誰都來見寡人,就是你頭須不行!如果不是想着剛即位要施仁政不宜殺戮,寡人老早想收拾你了。

下人回頭須的話:“國君說了,不見。看在你曾經追隨過國君的份上,國君允許你離開晉國。”然後又嘟噥了一句:什麼東西,還挑個國君洗頭的時候來見國君......

誰料頭須聽到了這個下人的這句牢騷,嘿嘿一笑道:“主公應該是在洗頭吧?但凡洗頭的人,都要將頭倒垂至臉盆吧。兄弟,你想想看,主公倒着一個頭說的話,那可是反話啊,他說不見我,其實是要見我的。麻煩兄弟你再去通報一聲,說頭須為主公立下了一個重大功勞,讓主公無論如何要見頭須一面。”

那個下人遲疑地看着自信滿滿的頭須,心道:這人神了,怎麼國君正在洗頭也知道啊?這種人要不是大奸那便是大賢,不能得罪。

晉文公也狐疑萬分,頭須立下了重大功勞?什麼功勞?於是,吩咐下人叫頭須進來。

頭須見了晉文公,納頭便拜。晉文公張口便是一頓數落:“想當年,你害得寡人幾乎餓死,這難道是你所說的重大功勞?”

頭須恭恭敬敬道:“主公息怒,且容微臣道來。微臣離開主公,確實有罪。但微臣回到晉國,也正是為了主公啊。”

“啊?你放屁吧?你哪點為了寡人?”晉文公氣得快要笑了。

“主公不妨去問問公子歡以及長公主,在主公離開蒲城後,他們的日子有多艱辛?微臣在翟國一直想着他們,所以回晉國後,經常去蒲城看望他們。微臣拿了主公的財物固然有罪,但主公的財物,微臣可沒有私吞啊,許多是為了主公的兒女們呢。”頭須道。

史料記載,頭須回到晉國後,確實曾經去救濟過重耳最初留在蒲地的兒子女兒,即公子姬歡和公主伯姬。不過頭須是誇大了其詞:重耳雖然是逃離了蒲城,但他在蒲城有着深厚的群眾基礎。頭須跟着重耳在翟國12年之久,公子歡和公主伯姬都差不多快成年了,怎麼可能靠頭須來救濟長大的?

但頭須既然敢這樣說,說明這是一個善於揣摩上意的人。頭須是一個聰明人,就在他離開重耳時,他便考慮為自己留足了後路。偷了重耳那麼多錢,自己又花不完,不如分出一點點給他的子女吧。萬一重耳時來運轉,真當了國君,那自己也可以有個免死的理由。

所以頭須聲稱正是自己的功勞,才使得重耳的子女們都不致於餓死。讀史的我們當然是不相信的,但晉文公卻相信了。

晉文公沒有理由不相信,因為他虧欠子女實在是太多太多了。晉文公作為父親,只管着播種,然後便以愛江山不愛家人為理由,一走了之。19年吶,你的子女沒得到過你任何的父愛。

頭須是充分利用了晉文公的這種父愛感情,所以他敢於冒着被殺頭的風險,來向晉文公討這個功勞。

果然,晉文公聽後是大為感動,對頭須立即是另眼相看了。而挑動晉文公的父愛情感的表達是一方面,頭須還留有大招哩。

頭須接著說:“主公,微臣照顧公子是臣子本份,這不算什麼功勞。但此時,主公貴為國君,國君就應當有國君的胸襟氣度,微臣知道主公是一位仁君,就連呂省、郤芮這樣的人都不曾計較,卻要來計較微臣這樣的小人,傳出去很不好啊。再說,微臣既然敢來見主公,那正是微臣要將功補過啊。”

晉文公心念一動,是啊,自己怎麼可以計較頭須呢?如果遷怒頭須,或者殺了頭須,那在國人眼裡,自己豈不是一個睚眥必報、心胸狹隘的人嗎?

頭須見晉文公低首不語,繼續道:“主公您想,此時在國內,還有誰比微臣更了解晉國錯綜複雜的關係呢?郤芮、呂省雖然已經伏法,但主公難道就這樣算了?國人議論紛紛人心不穩啊主公。

所以,微臣此次便是來要求主公信任微臣,給予微臣相當的獎賞,那就會讓國人都認定主公您是一個仁德之君,對一些曾犯過小錯小誤的人,非但既往不究,反而看重為晉國、為主公您作過的貢獻,給予足夠的獎賞。這樣,人心頓時穩定!”

頭須講的是對的,郤芮的郤氏家族、呂省的呂氏家族,以及他們龐大的勢力,正是晉文公所擔憂的。頭須勸晉文公以自己為典型案例,不計前嫌,通過重用頭須告訴晉國人民:連頭須這樣的對寡人有過大害的人都能重用,你們這些對寡人本來便沒有多壞的人,放心做你們的官,過你們的日子吧。

這正是頭須之智!正如他所料,晉文公果然重用了他。當他身居顯位身着貴服出入於晉國大街小巷時,所有原來擔心着的人,都感覺眼前一片陽光,看見頭須便如同看見了明天的希望一樣!頭須,這樣一個不知道姓氏為誰的小人物,在晉文公時代,創造了自己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