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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寶和包大海將那個大箱子從推車上卸了下來。灼華走到箱子跟前,伸手便要去開那蓋子。

“郡主且慢!”羽寒閃身攔住灼華,回頭問李福來,“李叔,您可曾打開箱子看過裡面的東西?”

“這……倒沒有。”見羽寒如此警覺,李福來也當即心中一緊,忍不住掏出帕子擦了擦頭上的汗。

這兩個送禮的隨從一來便拿出龍紋玦,說他們的主人姓秦,特讓自己將這一箱子壽禮送上山來。

開始他也覺得奇怪,若說只是送生辰賀禮,為何不像京中其他人那般直接送到山腳下交於侍衛?反而興師動眾請出連龍紋玦來,甚至連他這個暗樁總管也差遣上了。

要麼是這持玦之人不知郡主底細,只把他當成個普通的家臣管事。要麼就是箱子中的東西十分精貴。再或者……是這箱子另有玄機?

回想這一路上那兩個隨從對這個箱子的小心謹慎,李福來不禁陡然一驚。

凡是送上山的東西必要由侍衛檢查。那位所謂的秦姓公子莫不是為了避開檢驗才找的他?若真是如此,問題可就大了!

可……對方又持着龍紋玦為信物。這便代表郡主是極信任此人的……

李福在這兒思前想後,猶疑不定。一旁的喜寶和包大海卻因見灼華遲遲不去開箱,心中焦急起來。但又不敢擅動,只得拿眼不住地去瞅那箱子。

見他二人神情焦灼,羽寒疑慮更深,不由得戒備起來,手按腰間刀柄,擋在灼華身前。

“郡主,您怎麼連咱們都不相信了?我家公子怎會害您?”喜寶見灼華身邊這侍衛似是越來越疑上他們了,不禁有些憤憤不平。

灼華一笑,輕聲對羽寒道了句“無妨”,邁步便越過他伸手去提那箱蓋。

“郡主……”羽寒大急。

可話音未落,那箱子已被轟然掀開。剎時間,從箱中忽地飛出一丈紅綢,呼啦啦一線衝天,直躍雲際。

在場眾人都驚了一跳,羽寒倉啷啷拔出腰刀,護在灼華身旁。

灼華仰頭望去,只見拽着紅綢那端的是一個身穿玄色劍袖的玉面公子,烏髮紅唇,劍眉星目,此時正運用輕功躍起一丈之高,被那展開飛起的紅綢一映,更顯得他面如冠玉,英姿勃勃。

四目相對,那人忽而朝她粲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灼華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也跟着揚了起來。

來人正是靖王府的二公子,秦昊軒。

羽寒轉頭看了灼華一眼,見她嘴角輕揚,正認真地看向紅綢那端的昊軒,心中不禁一澀。

卻說此時的秦昊軒,扯着紅綢一躍而起,做出一飛衝天之狀。那紅綢呼啦啦隨他而升,又呼啦啦隨他漸漸落下,化成一架飛虹,狀似拱橋。

就在此時,一旁的喜寶突然手腕一抖,“啪”地彈出一枚銅錢,平着飛出四五尺。但見秦昊軒跨步追着那銅錢腳尖一點,本呈下落之勢竟又一躍而起。

與此同時,他手中紅綢一轉,就在眾人還未看清之時,不知怎地紅綢突地變成了一丈綠綢。底下眾人都不禁小小一聲驚呼。連灼華都看得入神,臉上的笑意更濃。

昊軒低頭望向灼華,見她看得認真,心中得意,於是又賣了百倍的力氣炫耀。惹得喜寶和包大海皆心裡暗笑,只覺得自家公子此時頗像只開了屏的孔雀。

笑歸笑,喜寶倒不忘自己的職責,緊接着又“啪、啪、啪”連發幾枚銅錢。便見昊軒一連踩着那幾枚銅錢幾躍幾落,忽上忽下。手中長綢猶如靈蛇龍舞,上下翻飛。且每隨他一起一落,那長綢便會變幻一色。

初是紅色,再為水綠,緊接着又化為金黃,忽地又變成絳紫……起起落落間,五彩繽紛,讓人眼花繚亂。

一旁的三姑忍不住輕輕贊了句:“好輕功!”

幾起幾落,那長綢最終仍又幻化回紅色。昊軒持綢飄然落地,面上帶笑向灼華緩緩走來。

午後的陽光下,一清俊少年長身玉立 含笑走來,身後迤邐拖着一丈紅綢。鮮艷的紅將他整個人映得閃閃發光。那臉上的笑更是明朗乾淨,正如此時懸於當空的太陽。

不知怎的,灼華心下猛然一跳,竟有一絲緊張,看向昊軒的眼神不自覺地微微偏向一旁。

“你生辰實在想不出送你什麼,便去找了個變戲法的學了這一招,欲博你一笑。也並不想說些‘福如東海’的套話,只願你自今日起平安喜樂,順心順意,再無煩憂,自在一生。”

灼華抬頭看他,那明亮的笑容和眼中的神彩,忽地就晃花了她的眼,讓她有些眩暈。灼華低頭避開那雙眼睛。

“你就這樣在箱子呆了大半日?”

李福來剛剛稟報說喜寶二人一早便攜箱子托他運上山。可見這人已在箱中呆了大半日了。

聽灼華如此一問,昊軒不禁苦笑:“你山上一直有客,我也不敢出來。中間倒趁李掌柜不察,出來……活動了幾下。不過這大半日未吃東西倒是真的。能不能先討你兩碗壽麵吃?”聽聞此話,灼華的嘴角又揚了起來。

“我這是庵堂,面是素麵,可無半點葷腥。”

“那就給我來三碗!”昊軒露齒粲然一笑。

眾人:……

李福來那兒卻心下一松。看來是自己想多了。這位秦公子只是不知郡主底細,誤將那龍紋玦當成了個普通信物,把他也只當成個普通的管事而已。

……

伏雲庵後有一片桃花林,極為清幽,灼華自小無事時便喜來這兒走走。此時正應了那句“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滿眼的粉雲紅霞花團錦簇。

昊軒到底是外男,在尼姑庵中多有不便。待吃了壽麵,灼華便將他帶到此處。

三姑、敏毓遠遠跟在身後。喜寶和包大海自然也要跟着。羽寒卻不下山值勤,也扶刀跟着,對昊軒等人更多了一份警覺戒備。

“後山的景緻竟然這樣的好。”春風吹在臉上格外的清爽溫和,與灼華並立一處的昊軒,心亦如這春風一般,輕輕柔柔,酥酥痒痒。他情不自禁地便笑了起來,轉頭看向灼華。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這片桃花竟恰好合著你的名字。原來你從小生活的地方是這樣的?雖然清苦,倒也幽靜。

“我自小也是跟着師傅住在山裡,卻沒有你這兒雅緻。那裡是深山老林,常有虎豹出沒。山也大的很,下山要走上幾天幾夜。也沒有這麼多人,成日的只有我和師傅兩人。”

“你自襁褓中便離了父母,又在深山學藝,日子自是要比我苦一些。”

“不,不,我倒不是向你抱怨。”昊軒趕緊擺手,隨後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只是一見你就忍不住要多說些話。我是說,我小時候住的地方雖沒你這雅緻妥貼,可卻能跟着師傅遊歷江湖,仗劍天涯。相比之下,我自是比你要順心自在得多。”

順心自在?灼華低頭不語,這四個字恐怕於雍和五年父母戰死的那一刻起便與她再無交集。

“……我,不是向你炫耀,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見灼華沉默不語,昊軒心下一轉便立時想通了緣由,不由得更加慌亂無措起來,雙手亂擺地急着解釋,“我只是,我只是……”卻半天也沒想出一句適合的話來。

遠處的喜寶雖聽不見他家公子說些什麼,可那副手忙腳亂的樣子卻是看得真切。心下忍不住一哂,暗暗撇了撇嘴。

這個公子也真是奇怪!平時多果決睿智的一個人呀?連老王爺都誇他文韜武略堪當大任。

可怎麼一遇到太安郡主,就變成了半個傻子?不,看現下這情形,大概已是一個完整的傻子了。

可……喜寶轉頭偷偷看了一眼走在他前面的敏毓,自己在別人眼裡恐怕也是個傻子吧。

娘親留給自己的那柄祖傳寶劍竟沒能送出去。這丫頭似乎滿心滿眼的全是前面那個侍衛。那個侍衛似乎又滿心滿眼的全是更前面的那個郡主。

唉,喜寶忍不住嘆了口氣。那句話怎麼說的來着?問世間情為何物,只叫人抓心撓肝?這可真是一圈兒的糊塗賬呀。

喜寶正嘆着氣呢,冷不防後腦勺便挨了一巴掌。包大海憋着笑,瞪了他一眼。只覺得這小子和自家公子一樣,大概是春天來了,也到了萬物思春的時節了?

且說那邊的昊軒,急得手腳亂擺,卻不知如何解釋。灼華微微一笑,倒替他解了圍:

“謝謝你今日的生辰禮。我很歡喜。”

“你喜歡就好。”昊軒高興起來,“我好幾日前便想着要送你什麼禮物才好。若是胭脂水粉頭面首飾,我卻並不懂這些,唯怕你不喜歡。

“若是金銀玉器,又覺得你應該比我有錢,並不在乎這些。思來想去,唯有博你一笑,讓你開心說不定才是最好的生辰之禮。”

“果然是最好的生辰之禮。”

聽他像個話癆似的拉拉雜雜講了一通,灼華忍不住想笑。尤其那句“你應該比我有錢”,更讓她忍俊不禁。

見佳人巧笑倩兮,秦昊軒這隻孔雀忍不住又想要開屏。恰電光石火間突然想到一事,便急忙說道:

“說到這生辰禮,我倒想了起來。我藏在箱中避客時,正聽說王致那草包兒子這幾日竟十分地……攪擾你。尤其今天……簡直……簡直是居心叵測!

“你放心!不過是塊狗皮膏藥罷了。他爹王致我都曾行刺過,更何況他一個草包?今晩我便去收拾了他!讓他以後再也不能擾你清靜。也讓王太后兄妹的如意算盤徹底落空!”

誰知,這番話剛說完,便見灼華陡然收了笑顏沉下臉來,看向他時眼中竟似隱着刀鋒之色,銳利無比。

“我不許你去尋他!更不許你害他性命!如若你殺了他,那咱們便結下了大怨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