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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灼華走出午門時,跪在門外的百姓歡呼起來。這一個多時辰的等待讓所有人都擔心不已。

最高興的當然是昊軒,他立時站起身大步迎了上去。陽光下那明晃晃的笑容,讓灼華一下子花了眼分了神,心也跳得厲害起來。

昊軒幾步上前,一把牽住了她的手。眾目睽睽之下,莫說是未婚夫妻,就是老夫老妻也不會如此孟浪。灼華的臉“騰”地紅了。

“快放手!”她語氣十分不善,“都看着呢!”

“我,我就是太過擔心,一見你回來高興得忘了形……”昊軒倒是聽話,趕緊鬆開手,可心裡卻是痒痒的不行。

灼華雖然嬌嗔怒吒,但似乎並不是真生氣了,也似乎並不討厭他牽她的手。昊軒立時如喝了杯蜂蜜水似的,心中無一處不甜蜜熨貼。

雖怏怏放開那隻柔荑,卻十分不舍。那柔軟的觸感瞬間又勾起了前兩日的一昊軒忍不住看着灼貨,一邊抬起仍留余香的手輕輕摸了摸嘴唇……

“轟”,血瞬時全都涌到了灼華的臉上,幾乎要透過麵皮滴出來。她毫無威懾力地瞪了昊軒一眼,匆匆邁步向前就走。昊軒的臉也兀自一紅,趕忙厚着臉皮顛兒顛兒地跟了上去。

好在不過是十分隱秘的小動作,又離人群甚遠,倒沒被人笑話了去,否則灼華真是要被嘔死。

二人正鬧着呢,忽聽人群中喧嘩起來,有人高喊一聲,“那不是王首輔嗎?”隨後人人皆伸頸揚首看向午門。

灼華緩緩轉過身去,正對上王致那雙陰鷙尖刻的眼睛,目光所觸,刀光劍影。王致眼底隱着一片烏沉沉的摧城陰霾,讓人感覺萬分的壓迫。

一旁的昊軒皺起了眉頭,轉眼去看灼華,卻見她不卑不亢,不避不躲,目光一片清明。

當著滿地的百姓和一個小姑娘打眉眼官司到底是掉了身份。可巧此時王致的官轎被抬了過來,轎夫僕役恭恭敬敬分列兩側垂首躬身,派頭做得十足。王致甩了甩袍袖,彎腰上轎,揚長而去。徒留下身後百姓一片唏噓。

百姓們心智純樸,想得也簡單,見太/安郡主平安出來未被朝廷以誣告罪反坐投獄,便皆欣喜不已,以為皇上同意徹查平城之役的冤情。既如此,那王致現下自然已被投入獄中收監待審。可誰知,太/安郡主前腳剛出午門,轉眼便見王致後腳跟着出來。

這是什麼意思?朝廷到底是徹查還是不徹查?太/安郡主此事究竟是誣告還是申冤?王相此前種種最終是通敵還是被誣陷?一切皆無定論,難不成又變成一筆糊塗賬?

可,民不可欺!便是朝廷有意遮掩,也要看看這天下的百姓可願意就此認了?那戰死的亡魂、烈士的遺孤可會不再追究?

灼華心中長嘆一聲,她感到悲哀,為她父母,為那四萬亡魂……

“朝廷說王相通敵叛國證據不足,陷害凌家軍之事更是無憑無證。”灼華轉身環顧人群,滿眼激憤。

“可在此,太/安卻是要說,王相通敵已有人證!

“此前太/安與宮中女官擊掌相約,如有王相通敵證據,只求天家依律將其收監待審,朝廷徹查平城之役冤情。如若我為誣告,太/安自願以身入獄,擔那誣告之罪。

“可如今,罪證已有。朝廷既不將嫌犯下獄,也不定太/安誣告之罪。只說證據不足,欲草草了事。太/安一介女子,力薄言輕。難不成還要擔那刑部和大理寺的職責,去一一查證王致之罪?

“如此,那還要朝廷做甚?還要律法做甚?還要這滿朝的官員做甚?!”

灼華此話一出,人群中立時炸開了鍋,百姓無不群情激憤。

有人高喊:“這朝廷難不成真要讓一個女子去查案?都已有人證,為何不監押待審?”

又有人說:“若讓太/安郡主去查案找證據,那要刑部幹嘛?那官老爺是吃白飯的?”

更有那大膽之人一語道破:“既有人證,朝廷為何不徹查?難不成因是皇親國戚便想包庇?”

眾人正亂鬨哄鬧作一團,忽又聽有人高聲問道:“那個戎狄女人呢?她可是關鍵人證,萬不能有什麼閃失……”

話音未落,便聽午門那兒傳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隨後有人高聲道:“放心!我跑不了!”

來人正是蕭鶯燕。

“你們大齊的皇帝要讓四夷館的人送我回戎狄。可我卻怕一離了京城便被有心人給暗害了去。還是待在這裡好,人多眼亮,我也安全。”

說著蕭鶯燕來到灼華跟前,笑着抬眼看了看人群,隨後對灼華道:“我既替你們凌家軍敲了登聞鼓,不如再做做好事,陪你一起跪請申冤如何?不過你卻要護我周全,萬不能讓王致的人將我拿了去。”

“你放心,我們都會護你周全!”未等灼華答話,四周的百姓搶先應道。

凌家軍的冤情,卻要由一個戎狄人來報不平,這簡直是天大的諷刺。蕭鶯燕的到來似熱油里濺了一滴水,立時炸得民怨沸騰!

灼華垂眸微微頷首,恭謹有禮。隨後轉身面向午門,端端正正重新跪下,她要打一場硬仗。

秦昊軒也重新端端正正跪到了灼華身旁,轉頭沖她粲然一笑,似乎在說:不,應該是我們要打一場硬仗!

蕭鶯燕亦跪在其後。呼啦啦,百姓們緊跟着重新跪於午門之外。

“現人證已有。臣女凌氏灼華懇請朝廷主持公道。王致收監待審,徹查平城之役!”

灼華話音剛落,昊軒亦拱手高聲道:“臣秦昊軒懇請朝廷主持公道。王致收監待審,徹查平城之役!”

“戎狄皇室十八女蕭鶯燕,願為人證。請大齊朝廷徹查平城之役……”

“太學生劉文霄,懇請朝廷主持公道。王致收監待審,徹查平城之役……”

“國子監趙志堅,懇請朝廷主持公道……”“草民余寧,懇請朝廷……”

“小民錢勤,懇請……”

一時間,午門外為替家軍申冤向朝廷請願之聲直衝雲霄……

……

當齊少楓掀坐在車內遠遠看向人群中的太/安郡主時,毫無意外地也看到了跪在她身邊的靖王府二公子秦昊軒。

齊少楓皺起眉頭,本能地極不喜此人。或許因為他臉上那道怪疤,更可能是因為他與太/安郡主之間那若有似無的默契。又或許是錯覺,他總覺得這個秦二公子有幾分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

泰和殿上,太/安郡主一句“全憑皇上作主”着實讓少楓大為意外。他一直和祖父想得一樣,太/安郡主手中應該握着一個殺手鐧,一份能立時置王致於死地的證據,比戎狄公主更直接,更具殺傷力。

他相信太/安郡主只是要一個機會,一個在滿朝文武面前親自揭開這個大殺器的機會。可今日早朝之上,太/安郡主卻告訴他,他和他祖父都想錯了,並沒有什麼殺手鐧,蕭鶯燕便是她最後的底牌。

他和祖父皆吃了一驚,猝不及防地被反將了一軍。祖父的錯愕和尷尬,他隔着滿殿的文武大臣都能感受得到。

看着祖父那頹然若失的灰敗臉色,他心中竟極不厚道地想笑。還有太/安郡主,他當時偷看她來着,竟也發現她嘴角有抹淺笑,不過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