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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昊軒一掀車簾,正迎上灼華那雙翦水秋瞳,如藏着滿天的繁星,閃着點點的光,一下子便將他那一方小天地照得通亮。

昊軒驀然想到他二人已被賜婚,灼華現下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臉上不由得騰地一熱,連耳朵根都紅了。

三姑和敏毓見他進來,也不意外,起身去坐到了馬車外面。

“車內窄小,恕我不能施禮,請坐。”灼華看着他微微一笑,隨後曲指敲了敲車壁,馬車又緩緩前行起來。

“嗨,行什麼禮……我是說咱們之間不用那麼客套……不,我是說……是說不必太過多禮……”

秦昊軒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他覺得自己現在看起來一定很蠢。

見他這樣,灼華忍不住想笑,抿着嘴斟了杯茶遞給他。

此時已過酉時,烏金西垂,暮靄沉沉,馬車內點着一盞小小的繡球燈,燭光如豆,將車內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釉,說不出的溫暖愜意。

在這溫暖愜意中,昊軒漸漸松下心神,端起茶一飲而盡,隨後沖灼華粲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你看我今日這妝扮,”昊軒指了指左臉,又怕嚇到灼華,忙往燈影里隱了隱,“可嚇着你了?”

“這有什麼好怕的?你肩背上的傷口可比這個駭人得多,還不是我縫合的?”

說到此處,灼華忽然想起救治時,昊軒在她面前是脫了上衣坦胸露背的,不由得兩頰一紅,忙低頭掩飾着喝了口茶。

昊軒卻未發覺,只興緻勃勃地說道:“你那醫術實在高明,不過幾日便癒合了傷口,我現在行動自如,已完全無礙了。”

“並不是什麼高明的醫術,只是偶然學來的法子。不過你那傷口倒不可大意。這兩日讓你的小廝將傷口處的線頭仔細剪開抽出來才是。否則將來傷口會發炎紅腫,反而影響痊癒。”

見灼華如此關心自己,昊軒心中不禁十分歡喜,臉上便忍不住笑開了花,對着灼華又是一通傻笑。

看着這笑臉,灼華不禁面上作燒,好在燭火昏暗看不清臉色。她又垂眸飲了口茶,方才問道:“你讓我在此候你,只是要問這些?”

“也不是。只是不知我今日表現如何,可有,可有露了馬腳的地方?故特來問問你。”

昊軒搜腸刮肚尋着理由,雖然牽強,卻總比說“就是無緣無故想要見你”的好。

灼華也不拆穿他,只笑着說道:“自然是演得極好。不然王太后如何會如此順利地便下了賜婚懿旨?”

一提賜婚懿旨,昊軒的臉忍不住轟地紅成了個紅燈籠,他趕緊以拳抵唇低頭不住地乾咳起來。見他這樣,灼華也忙又低下了頭,喝了她今天晚上的第三杯熱茶。

氣氛突然就有些尷尬,卻又添了幾分熱烈曖昧。

“你,你可真是不得了。怎麼就知道我若作出這麼一副模樣來,這事,這事便能成了。”

昊軒說著伸手胡亂地去拿茶杯,眼睛也不敢看向灼華。可說到最後又實在忍耐不住,偷偷抬頭瞄了一眼,又瞄了一眼,又瞄了一眼……

灼華只做不知,垂眸認真地看着自己的杯子,輕聲說道:“這,也不是什麼難事。世間萬物唯人心善變難測。但若能將那人心揣透出個四五分來,因勢利導,善加利用,有些事情自然便能如願以償。”

揣透人心?昊軒忍不住在心裡默念,旋即又想:她可是已將我的心思也揣透了幾分?

想到這兒臉上不由得更加滾燙。可又轉念將心一橫:便是揣透了也沒什麼,自己的這份心思本也沒打算藏着掖着。且之前去棲霞山自薦婚事時,她,便應該是明白的吧。

馬車內一瞬間沉默下來,氣氛有些微妙。

昊軒忙又乾咳了一聲,搜腸刮肚地沒話找話:“說來我倒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日京郊別院行刺王致不成,反被他院中的機關所傷,後來又……被你所救。”

說到此處他忍不住低頭一笑:“咳……不過我倒是探得他別院中的一件怪事。那別院中似乎住着王致的一個要緊的姬妾。但那姬妾……卻不似咱們大齊人,倒很像是……戎狄人。”

說著昊軒抬頭看了一眼灼華,見她正垂眸認真聽着,於是又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心中有個大計劃。這件事卻不知對你有無用處。畢竟我也不知那姬妾究竟是何身份。只是……”

說到這兒,他卻猶豫了一下,看着灼華,半晌才搖頭笑道:“也沒什麼。只是覺得那女子大概過得不甚如意。”

昊軒憋着一些話沒有說出口。那日他受傷潛在正房窗下時,曾看見那高鼻深目的姬妾赤身露體躺在床上,渾身青紫,傷痕纍纍,似被凌虐得奄奄一息。

沒過多時,便進去了兩個侍女,伺候那女子起身收拾。他當時因身受重傷,又後有追兵,也未敢多留,只匆匆一窺便尋了其它出路逃了出去。

那時那樣的情形,如何說給灼華這樣的女兒家聽?

灼華也不深問,只是看着他笑着點了點頭。

“多謝你的消息,我會仔細留意的。”

在那如花笑靨的映照下,昊軒晃了一下神,不自覺地也跟着一起笑了起來。

郡主儀駕漸行漸遠,眼看着便到了城門。昊軒本來又搜刮出許多話來要和灼華說,卻無奈儀駕出城在及時間無多。

現下他又是西北賀親長官入住京中驛館,又剛被太后賜婚,自是被無數人盯着,再不能如從前那樣隨心所欲。

之前倒是可以傍晚出城,若城門關了便借宿民宅,天亮返回。此刻卻只能百般不願戀戀不捨地辭了灼華,閃身出了了馬車,頂着外面羽寒帶着冰碴兒的目光飛身上了喜寶牽的馬。隱在暗處看着儀駕出了城門,方才撥馬向靖王世子府飛奔而去。

敏毓因覺得氣悶偏要坐在車外,三姑無奈只得自己掀了帘子進了車內。

“這二公子似是也發現了王致別院的那個秘密。”

“也不算髮現,大概並不知道內情。”灼熱隨即又問道,“那人,已經進別院了嗎?”

“郡主放心,一切順利。”三姑笑着似在娓娓講述一個故事,“京城最大的酒樓雅思居,有一做胡餅的師傅手藝極好,不過只去了數月,便名聲鵲起。

“王首輔城郊別院養了一個得寵的姬妾,近些日子卻身體微恙茶飯不思,又偏偏極喜食胡餅。如此王首輔自是要花得重金聘那廚師回府,以慰佳人……”

灼華聽得此言勾了勾嘴角,看着三姑輕聲說道:“萬事俱備,可通知師傅進京了。”

“是。”三姑垂下眼帘應道。

灼華見此,伸手握住了三姑的手。

二人沉默半晌,三姑方才抬眼有意引開話題:“我以前便說這位二公子是個心明眼亮極通透的。如今看來果真是如此。剛剛竟半句也沒問你是如何算透他哥哥的。若說那靖王世子……”

三姑忍不住又看了灼華一眼:“也是難得……雖不知情,可若沒有他如此配合,這事也是難成。”

灼華聽後微微垂眸說道:“此事說來也算咱們對他多有利用……不過秦二公子自是會去處理。畢竟他們兄弟相處,要比旁人親近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