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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吵!”

最終是顏朵先受不了扶鸞的聲音,大喝一聲。

“啊……呃!”

扶鸞被顏朵嚇得不輕,頷骨重重合了起來,不敢發出聲音。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說的討債鬼是什麼意思?”

顏朵趕緊問道。她能感覺到,已經剩下了這麼一丟丟骨頭的扶鸞,已經支撐不了多久,就會徹底死去。不化骨的不滅特性的確很難磨滅,極難殺死。

但前提是不化骨的不滅特性依舊保存完好,沒有受到損傷。

此時的扶鸞,遭遇到危險的時候,已經消耗掉了不滅特性,超凡者的靈性也消失了大部分,隨着殘存靈性的不斷逸散,扶鸞的消亡,已成定局。

“賣,賣糖炒板栗的臭丫頭!她,她是個討債鬼……她陰謀詭計,她不擇手段,她下三濫……”

“果然!”

聽到扶鸞提起賣板栗的少女,蘇文一陣後怕。還好他給多了銀子,不然會不會也中了少女的詭計。

只是蘇文仍有一事不明白,不解地問道:“你一具骷髏,買她板栗作甚……用來磨牙么?”

“……”

扶鸞空洞的眼眶盯着蘇文,沉默了好一會,嘴巴一張一合,微微挪動頭骨,扭到了一邊,不理睬蘇文。

“……討債鬼……那就是計然家途徑的超凡者了。少女……這是誰?”

顏朵自言自語了一陣,閉目沉思片刻,搖了搖頭:“整個江南道,登記在冊的計然家途徑的超凡者數量不少,但基本都是男的,而且多在官府和幾大商會之中……都是在序列二,甚至序列一的算術專家,沒有序列三的存在……少女……沒有符合記錄的。”

短短時間,顏朵已經回憶了她所掌握的計然家的信息。

“那就是個‘孤魂野鬼’了。”

顧清臣在一旁補充了一句。

所謂的孤魂野鬼,是相對於登記在冊的超凡者而言,凡是沒有主動或者被動在內廠登記過的超凡者,都屬於“孤魂野鬼”之流,這類超凡者素來被內廠針對的,甚至有時候,有超凡者犯案,所上峰追索太急,一些廠衛甚至還會抓一些“孤魂野鬼”去頂罪。

“不應該啊……”

顏朵搖了搖頭。

計然家途徑,可是正統的超凡途徑, 在官府和內廠登記,雖然看似不大自由,可好處也是實在的,官府、內廠會委託一些任務,可以換得超凡材料、秘葯和各種秘葯配方等等。

只有被打入黑暗序列,被官方力量一發現就除之後快的超凡者,才會如過街老鼠,甘願當孤魂野鬼。

“她算計了本座……還有你們!也被她玩弄於股掌之中,謝靈蘊也被她愚弄了……才會幹了蠢事,打開了靈獄!”

扶鸞曾一度認為,打開了靈獄,又白送了他一座陣法的謝靈蘊是救命恩人,若不是謝靈蘊已經被內廠剷除,他都想給謝靈蘊叩個響頭,拜謝謝靈蘊的拯救之恩。

此時提及謝靈蘊,扶鸞卻痛心疾首,對這個被人操控愚弄的傢伙充滿了憤怒!

你不是名家學者嗎,怎麼就不能好好辨析一下,自己的行為有沒有出現理智無法自洽的地方?堂堂一道首腦,刺史之身竟跑去賣板栗……這不是有毛病,正常人不應該好好反省,自己為何會變成這個鬼樣的嗎?

你不是縱橫家的高序列嗎?本應精通陰謀的人物,為何被一個少女牽着鼻子,一步步走入深淵而不自知?

“原來是這樣!”

顏朵神色大是震撼,只是看了蘇文一眼,卻發現蘇文頗為淡定,便問了一句:“你已經知道了?”

“有一點猜測……”

蘇文不好說明這都是桃夭的功勞,便含糊了一句。

顏朵點了點頭,於是把注意力放回到了扶鸞身上:“關於這個討債鬼的事情……你都知道什麼?”

扶鸞便開始絮絮叨叨。

蘇文只知道扶鸞沒事喜歡插旗,作繭自縛,可沒想到的是,扶鸞的廢話也不少,從靈獄被打開便開始說起,對自己離開靈獄之後所犯下的累累罪行直言不諱,沒聽幾句,便有內廠的文書拿起了紙筆,將扶鸞的話當成了供詞給記錄下來。

只是說了半天,都沒有扯到討債鬼身上,這讓顏朵有些心急。

好一陣過後,蘇文也算是清楚,扶鸞離開了靈獄之後,竟然犯下了四十七樁案子,殺害無辜之人上百,比內廠記錄在案的多了數倍!

扶鸞交代清楚,他之所以要殺這麼多人,是為了拼湊出一具“完整”的身軀,在晉陞儀式上使用。

只是涉及到少女的信息,扶鸞能知道的卻不多。實際上,如果不是少女點破了此事,他都還蒙在鼓裡,以為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自己的失敗,也是因為嘴賤插旗,最終才一敗塗地。

“把這個消息告訴六檔頭,有個討債鬼在興風作浪,有可能是跟謝靈蘊劫靈獄一事有着關係。”

顏朵對顧清臣說了一聲。

“如果這個討債鬼跟謝靈蘊之事有關,那就意味着……少女的模樣,是一種偽裝。”

顏朵想了想說道:“謝靈蘊可是在二十年前就對靈獄虎視眈眈……”

眼下之意,哪怕這個討債鬼在二十年前就謀劃此事,但哪怕那時候她是個少女,到如今也是個老阿姨了。

有不少超凡物品和秘葯都有駐顏效果,對超凡者而言,永葆青春並不是困難的事。

“你的意思是,你是用了大部分的靈性,將她引走了?”

將扶鸞身上最後一點有價值的信息都壓榨出來後,顏朵陷入了沉思。

“沒錯……她在掠奪靈性,如果本座沒有猜錯的話……她是想,是想……”

“晉陞。這是她的晉陞儀式。”

顏朵嘆了一口氣,心情鬱悶。

她想不明白,這些超凡者怎麼跟武寧城杠上了呢,前有謝靈蘊失心瘋幾十年如一日地打天-09號禁忌物的主意,後有賒刀人,討債鬼和不化骨將武寧城當成了晉陞儀式之地,在此地惹是生非,為所欲為。

“看樣子,要向京城那邊建議,派遣一位大檔頭坐鎮此地了。”

顏朵感覺一陣力不從心。

“等她找到了那部分靈性就會發現……靈性並不完整,肯定會回來找本座的……到時候,你們可以抓住她!”

扶鸞聲音里透着憤懣與怨毒:“我願意以最後一點不滅靈性作為誘餌,引她回來這裡……”

吃了這麼大的虧,也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但扶鸞還是想拉着那個惡毒的討債鬼同歸於盡。

至於一開始壞了他好事的蘇文,反而沒有太多的怨恨。

畢竟旗是自己插的,蘇文是憑本事在他制定的規矩之內破了局,他願賭服輸。

扶鸞挪了挪頷骨,空洞的眼眶死死盯着了蘇文,似乎有千言萬語,可終究化成了一聲長嘆:“但願下輩子……不要再這麼好賭,也不要嘴賤亂插旗……”

蘇文:“……”

眾人:“???”

……

“……扶鸞這傢伙,竟然還耍了心眼!”

深山一處密林中,少女握住手中黑石一般的靈性,神色陰沉。

她找到的的確是扶鸞的不死靈性,但這還不夠。

扶鸞是序列四的不化骨,距離游屍也只剩下了一線之隔。

而扶鸞主動剝出的靈性,最多只有序列三的水準,考慮了扶鸞在抵抗攻殺時的消化,也遠遠不夠。

扶鸞並沒有剝出所有的靈性,這頭殭屍,腦子竟然還能轉彎,這就令人費解了。

“不礙事……”

少女並不急着回去,而是尋了一處平坦的溪石,拿出玄鐵盒,將裡面的算籌拿出來,先是散開,隨後開始以計然家的秘術開始運算。

“呵……原來是打這主意,想借內廠的刀報仇……這是做夢!”

少女臉上浮現淡然的微笑。

“扶鸞已經死定了……還差一個黑暗序列的超凡者,嗯,那三頭的蜥蜴,勉強也可以算是……就先拿他來抵數,如果他的特性完好,也足以彌補扶鸞的不足了。不冒險,不能冒險。”

小心地將玉籌收回鐵盒之後,少女熟悉地割開手指,在上面塗抹血液。做完這一切之後,她又將背上的古琴拿下來,拔下頭髮,用血液染上色後,替代之前崩斷的琴弦,又小心地將斷弦燒掉,將灰燼撒入溪水之中,才鬆了一口氣。

“閨女!”

一個胖呼呼的身影悄然出現在少女身旁,關切問道:“一切順利嗎?”

“除了扶鸞耍了點詭計……沒有其他意外……”說到這裡,少女眉頭輕蹙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可隨即咬了咬唇:“盡在掌握之中。”

日落西山。

埋伏在亭台附近的蘇文等人,看着晚霞鋪滿天空,心情有些急躁。

按照扶鸞的說法,少女討債鬼應該已經找到了他捨棄的靈性,該折回這裡了。

可廠衛們埋伏等待了半天,甚至老六還帶上了官府的一隊官兵、外加書院的數名君子在山腳處布下天羅地網,只等討債鬼出現,就能將其擒獲,好好地清算這一筆血債。

可是……

少女似乎已經有所察覺,放了他們的鴿子。

這就讓蘇文難以接受了。

“消息……是怎麼走漏的呢?”

他很是詫異。

當意識到討債鬼可能折回,顏朵已經採取了措施,將廠衛的文印都收起來,只留下她自己的一方文印,把消息傳給老六,甚至消息里都說得不甚明白,只讓老六帶足人馬,埋伏在山腳。

“不……不是走漏的消息,是討債鬼……感知到了危險,沒有來這裡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