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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光炫彩,照耀着天地,似乎充滿留戀,不想離開。

鄭和、萬青林等人走入帳篷,看着氣息微弱、臉色蒼白的羅封、姚順,鄭和握了握拳頭,開口道:「你們是水師當之無愧的英雄,在這蠻荒之地堅持到六年之久,始終不忘使命,不忘大明!皇上一定想見見你們,你們父母,妻子,兒女還在等着你們,所以,我將冒險,動用一切可能的辦法,讓你們活着回到大明!」

姚順趴在床上,嘴唇已有些干:「鄭國公,我們能看到你們來,便完成了使命。那些種子便交給你們帶回大明,至於死亡,自登陸這美洲之後,最不缺的便是死亡。我們早已做好了準備,沒什麼可傷感的,也莫要苛責軍醫。」

羅封勉強笑了笑,側着頭,滿是不舍地說:「曾經督官講過,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們何嘗不想回家,只是命運到了此處,它想讓我們早點下去,告訴那些犧牲了的兄弟們,你們來了。」

鄭和擺了擺手,肅然道:「告訴他們好消息不需要你們親自去,現在國子監醫學院有一種輸血之術,興許可以讓你們活下來。」

「輸血?」

羅封、姚順有些懵。

郭文星打了個激靈,眼神一亮,連忙問:「輸血之術,是皇上曾經說起過的輸血之術嗎?醫學院的人找到了輸血的法子?」

萬青林上前一步,凝重地說:「醫學院進行過輸血實驗,只不過並不能保證成功。眼下情況緊急,只能試一試。若是不成——」

鄭和抬手拍了拍萬青林的肩膀,對羅封、姚順說:「若是不成,希望你們不要記恨醫學院,這是我的決定,不惜代價地將你們帶回去,是我與整個水師的意志!」

羅封呵呵搖了搖頭:「我們已是這樣,何來記恨之說。只是沒這個必要了,我們想下去陪陪兄弟們了。」

姚順虛弱地跟了一句:「此生無悔無憾了。」

鄭和看着已有死志的兩人,剛想勸說,符撓走了出來,沉聲道:「你們是不是大明軍士?」

羅封、姚順頓時精神一振,盯着符撓。

軍士的榮耀與身份豈容質疑?

符撓嚴厲地說:「是大明軍士就給我打起精神來!難道你們不想為醫學院的輸血之術走向大成做點貢獻?若你們死了,說明輸血還需要改善,若你們活下來,輸血之術在未來便可以作為緊急手段,為流血過多的軍士、百姓輸血!是大明軍士,就應該將生命的最後一口氣也交給大明,不是嗎?」

羅封想了想,重重點頭:「你說的沒錯,只要還有一口氣,我們就應該將一切給大明!來吧,我接受輸血!」

姚順呵呵笑了笑:「若是如此,為了日後醫學,我們倒是要試試。」

符撓重重點頭,安排人將搭建出的高架子送到帳篷之中,符撓消毒之後,拿出了針管、導管與凝聚瓶,將導管與凝聚瓶連接好,檢查過相對粗大的針頭,然後看向梅銘,將針頭遞了過去:「你知道哪裡的,對吧?」

梅銘戴起了消毒手套,接過針頭,重重點頭:「鎖骨下靜脈,第一肋外側緣。解剖室我不是沒進去過,這點自然清楚。只是,你是不是忘記了,用誰的血給他們輸?」

鄭和、萬青林、毛舟泰等人齊聲:「用我的!」

毛舟泰看向鄭和、萬青林:「這事應該由我來,我更年輕,血多的是,小時候劃破了口子,流了三里地的血都還活蹦亂跳。」

鄭和咬牙,你丫的為了搶個差事竟撒謊起來了?

萬青林不打算讓:「要論血,自然是我的血好用,一刀下去,呲呲往外冒。我說符撓,就不能直接讓他們喝下去嗎?」

「你們兩個閉嘴!我是水師主將,他們是我的

兵,我來!」

鄭和強勢。

符撓不理睬爭論的幾人,爬上高架子,掛好凝聚瓶之後,拿了一些酒精上去,對梅銘道:「準備開始吧。」

「你?」

梅銘震驚地看向符撓。

鄭和、萬青林等人也吃驚不已。

符撓自顧自擼開袖子消毒:「你們都不合適,最合適的人是我。皇上說過,有一種血是萬能血,可以在緊急情況之下輸給嚴重缺血之人。雖然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萬能血,但用我血的人,死得最少。」

「醫學院有些不為人知的事不好告訴你們,但有一點我可以說,在沒有找到辨別血型的方法之前,找到萬能血的人將會成為重點,而這個過程,很殘忍,也很漫長。」

鄭和清楚,他說的過程那就是用人命一點點去試!既然有萬能血,那必然是出現問題最少的那個!沒有人清楚醫學院深處到底有多少亡魂,但這似乎是不可避免的路。

梅銘給羅封、姚順準備好之後,看着符撓:「一次輸血兩人,你能承受得住嗎?」

符撓咧嘴:「我血多的是。」

梅銘搖了搖頭,但也不好再說什麼,拖延下去,羅封、姚順必死無疑。

「準備好了吧?」

「開始吧!」

梅銘將針管刺入符撓的胳膊動脈之中,看着從針管進入到導管的鮮紅血液,固定後只好,又在另一端手臂上扎了一針。

鄭和、萬青林、郭文星等人看着這一幕,一個個緊張至極。

血液從導管中進入凝聚瓶,凝聚瓶下端是收窄的導管,血液開始進入下端導管,並在凝聚瓶內積累。

當血液從底部的針頭滴出,梅銘按照符撓的指示,仔細檢查過導管,見沒有氣泡之後,便對姚順點了點頭:「一定要有活下去的意志,你們需要活着回家!」

姚順感覺身體一疼,針頭已刺入體內,梅銘固定好之後又走至另一旁,給羅封扎入針頭,抬頭看向符撓:「能抗住嗎?」

符撓笑了笑:「相對於他們身上的苦難與傷痕,我這點算什麼。」

鄭和走至近前觀看,輸血似乎沒什麼神奇的,就這麼一點管子,兩個針頭,但這種神秘的學問,卻關乎着生死。

梅銘抓着姚順的手,感覺有些冰冷,心頭微微一沉,看向姚順的嘴唇,蒼白的嚇人。

郭文星緊張不安,拿起拐杖來回走動,身上的傷口裂開,滲出了血。

江安安排人將郭文星給摁住,不讓他活動,符撓一次輸兩個人的血已經是極限了,定會虧損本源,再多一個,就會要了他的命!

符撓微微閉上眼,想起第一次將兩隻狗的動靜脈連接在一起輸液時的情景。

血液有無數的奧秘,為了找到這些奧秘,許多人承受着壓力默默研究着。不敢對人說,也不能對人說。

有些人承受不住心裡的壓力,認為這是慘絕人道的事,中途主動離開,甚至後來離開了醫學院。但有一批人堅持了下來,因為皇帝說了,這就是一次取高產農作物的遠航,犧牲在所難免,但只要拿到高產農作物,一切都值得。

為了活人無數,只能有人手中沾滿鮮血地負重前行。

房間里很是安靜。

符撓想起了大明,想起了建文皇帝。

一晃眼,已經是建文十三年年底了,馬上就要進入建文十四年了。

新的一年,皇帝會在北京演說什麼?

太子又要年長一歲,再過幾年也該冊立太子妃了吧。那是個聰慧的少年,年紀輕輕,學問上卻不輸給國子監許多人。

盛寅還好嗎?

他才是主導新醫學的

人,解剖、血管、五臟六腑、骨骼包括輸血,都是在他的領導之下進行的。他是新醫學的堅定支持者,據說北平國子監打造了更好的地下室,那裡將會有一批特殊定製的器械。

符撓想了很多,迷迷糊糊之中閉上了眼,就在剛想睡去時,耳邊傳出一聲大喝:「醒來!」

符撓的身體陡然一顫,睜開眼迷茫地看着周圍的人,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從高架上下來了,鄭和、沈偉、毛舟泰等人圍着,江安、戴皓、梅銘也都看着自己。

「輸血啊,誰讓你們給我拔掉的?」

符撓一看胳膊上綁着紗布,連忙起身,就感覺一身眩暈。

「謝謝你!」

鄭和平生很少感謝人,這一次卻緊緊抓着符撓的手,深深的感謝。

符撓不理解地看着鄭和等人。

萬青林肅然喊道:「行禮!」

呼啦!

眾將官齊刷刷行禮。

符撓越過眾人,看到了直接跪在地上的郭文星,還有他身後躺着一動不動的羅封、姚順。

眾人起身,擋住了符撓的目光。

梅銘重重地點了點頭,輕聲說:「放心吧,我們把過脈,兩人應該無礙,只是筋疲力盡,此時已是睡下去了。」

符撓眼淚奪眶而出:「太好了,太好了……」

梅銘清楚,符撓承擔著巨大的心理壓力,一旦失敗,結果不堪設想,若是消息走漏出去,文官一定會將符撓包括醫學院彈劾到地獄裡去。

無論如何,結果是好的。

鄭和沒想到,世上當真有輸血之術,建文皇帝當年說的,正在一點點成真。醫學院,國子監,他們將會成為大明新時代的弄潮兒,將大明推向鼎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