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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也微微挑眉,有些好笑地看着一臉憋屈的薛尋。

宗向南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冷冷地收回視線。

虞歡喜連忙輕咳一聲,在桌子底下拉了拉薛尋的袖子,眼角餘光示意了一下對面的恆景和時顏,道:“薛刺史,林閣主他們都不是隨意做決定的人,他們決定留下來,定是已是經過深思熟慮了。

薛刺史這反應未免太大了罷?”

這是在暗示他,不管有什麼想法,都先憋着。

畢竟正主在呢。

薛尋一愣,不禁嘴角微抿地看了虞歡喜一眼。

他沒想到有一天,他會被虞歡喜教育顧全大局。

是啊,林也他們都不是那種做事不經大腦的人,他覺得他們決定得隨意,誰知道這些年,他們是不是已經跟恆都督暗中聯繫已久。

昨天林也和恆都督見面時的樣子,明顯不是初次相見,這兩人先前就認識了。

他又有什麼資格去干涉別人的決定?

想到這裡,薛尋靜默了片刻,站起來朝恆景和時顏的方向深深作了個揖,輕吸一口氣道:“謝夫人和恆都督抬舉,方才某一時激動,冒犯了,還望夫人和恆都督不要放在心上。

夫人的提議,且待某回去仔細思考後,再回復夫人。”

時顏看着他這模樣,不禁有些感慨,忍不住便想起了,若干年前,那個滿臉緊張無措的少年也是這樣回她的。

隨後,他當真跑回去閉門不出,巴巴地思考了一個多月,就在時顏等得不耐煩,以為他只是尋個借口躲避她,想再去逼問一下他的時候,薛尋滿臉通紅地主動來找她,十分鄭重地給她行了個跪拜大禮,道:“臣從此以後,願隨陛下左右,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臣不勝犬馬怖懼之情,謹以忠心稟陛下。”

她暗暗搖了搖頭,心裡知道,若她不向他表明自己的身份,薛尋多半是不會留下的。

知曉有一個人在她“死”後,還對她如此忠心,心裡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只是如今,不是跟他明說這件事的時候,還是等她跟他獨處的時候,再說罷。

時顏笑着點了點頭,剛想說什麼,外頭突然傳來一個緊張低沉的嗓音,“都督,屬下有十分緊急的事稟報!”

所有人都不禁下意識地看向了大門外。

一直沒說話的恆景坐直了身子,看了看門外風塵僕僕明顯是趕了很久的路來到這裡的兵士,沉聲道:“進來說。”

時顏不禁看了恆景一眼,饒是在這般緊張的時刻,眼眸還是微微一彎。

雖然薛尋還沒鬆口說要留下來,但恆景也沒有特意避開他說話。

他心底里是相信薛尋的。

而他相信薛尋的原因,是因為,相信她看人的眼光。

那兵士應了一聲,大步走了進來,抱拳緊聲道:“稟告都督,今天早上,周副將和張將軍已是成功拿下了袞州。”

恆景聽到這個消息,神色不變,只淡淡道:“他們可是在袞州發現了什麼?”

這兵士的表情,可不帶半點成功把城攻了下來的喜悅。

只有可能,他們在袞州城裡,發現了什麼讓他們大為震驚的事情。

早在聽到那兵士的話時,薛尋的身子便僵直了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麼,眼帘微垂,嘴角緊抿。

那兵士深吸一口氣,彷彿接下來的話十分難以啟齒一般,沉聲道:“是,我們在袞州城裡,發現了大量由南越部落的男人組成的軍隊,以及……大量西南道的百姓。”

聽到南越兩個字,在場的人都不禁眉頭微皺,下意識地對看了一眼。

南越,是大興朝百姓對大興南邊一眾還沒開化的部族的稱呼。

對於大興大部分百姓來說,南越部族的人向來是十分神秘的。

他們深局山中,以打獵為生,不隸屬於哪個國家,因為一直遠離中原文明,又不像北方的青耳族那般積極地入侵和接觸別的國家,他們還保留着十分純粹而蠻橫的野性。

大興曾經有一個四處遊歷的文人誤闖進了南越部落中,歷時一年多好不容易回了大興,整個人幾乎快要崩潰,哭着對世人說,南越蠻子的恐怖更甚於青耳族,他們不僅會同姓相jian、吃人、祭拜邪神,還完全沒有人性。

各個部族之間戰爭不斷,那裡的女人和小孩對於他們來說就是沒有地位的戰利品,生活在那裡,簡直比生活在地獄還可怕。

他回去後,把他在南越的經歷洋洋洒洒寫成了一本書,用天底下最可怕的語言去形容南越部落的人,在他口中,南越部落中的人就和野外沒有人性的野獸差不多,甚至比那些野獸更恐怖,因為他們比野獸多了身為人的智慧!

而那個兵士竟然說,袞州那裡聚集了大量由南越部落的男人組成的軍隊!

這個軍隊是誰組建起來的,一目了然!

如果這就是韓圻年拚命想要隱藏的秘密,他對西南道那奇怪的態度,就不難理解了!

時顏不禁拳頭緊握,強行壓下心頭的震怒道:“韓圻年竟然勾結南越部落的人,他怎麼敢!”

而他會這麼做的原因,其實很容易懂。

這麼多年來,韓圻年一直在兵力上受制於恆景,甚至受制於朝廷上的很多武將。

他雖然曾經擔任西南道的節度使,手下握有一定的軍隊,但在很早的時候,他就回到瞭望京朝廷。

他手下的親兵,又如何比得上恆景,和其他一些常年在軍隊中耕耘的武將!

正是因為他手上親兵不多,他這些年才只能任由恆景的勢力不斷增長,因為他需要恆景幫他對付青耳族。

又因此,他在朝廷上才必須去討好各方的勢力,韓家暗窯便是他用來討好各方勢力的一個工具!

時顏當初帶人闖進韓家暗窯時,敢把謝七娘拉進這件事中,也是知道,滇國公手上握有重兵,韓圻年十分需要滇國公的支持,因此不管謝七娘做了什麼,他都不會輕易動她。

而韓圻年處處受制的根本原因就是——他手上可以用的親兵不多!

所以,他勢必會想方設法,去填補自己這個致命的弱點!

只是時顏沒想到的是,他想到的方法,竟然是招募南越部落的人組建軍隊!

若是他真的把這支軍隊訓練成了,可以想見,那必是天底下最蠻橫難纏的一支軍隊!

只是,要馴化那些人,又豈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時顏忽地,想到了什麼,猛地看向那個兵士,“你方才說,袞州還發現了大量西南道的百姓?”

這般說著,她不禁想起了之前收到的西南道的一個情報——西南道刑罰甚重,而且,那裡的官員很喜歡罰人做勞役。

她不自覺地緊咬牙關,因為想到的某個可能性,身子微顫。

韓、圻、年!

這卑鄙小人總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刷新她對一個人的狠毒程度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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