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花會的演出起於亥時。
當梧桐櫸裡所有的樂師,都開始彈起一隻曲子的時候,第一座憐花臺上的表演便開始了。
再然後啊,就是曲樂和演出的起承轉合。
第一臺,第二臺,第三臺,第四臺的憐花戲相繼鋪開又結束,引來了人群的陣陣叫好。
同一時間,魏姜也已經混在人群裡靠近了“高閣”的方向。
而“高閣”呢,顯然就是藍花巷的幾個掌事所身處的地方。
為了查到這個地方,魏姜也著實花了一番功夫。
此時此刻,“高閣”的外頭正守著幾個二流境界的武人。
他們都是掌事的護衛。
可實際上,面對著真正的高手,他們能夠起到的作用,也只有上去多擋一刀而已。
除了這些人以外,樓閣裡還站著幾個一流境界的武者。
不過他們,也基本都是些一流初期和一流中期的傢伙。
似乎並沒有什麼高手。
大致地於心底做出了一個判斷。
魏姜站在街道的角落裡,帶上了一張灰黑色的面紗。
為了獲取更多的信息。
她決定於今天,違背自己所秉持的光明正大的作風。
進而潛入“高閣”之中,去探聽藍花巷的情報。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不知道那些掌事的武功如何,其中有沒有絕頂境界的高手。
如果有,那這一趟路可就不大好走了。
不過各方掌事聚首的機會,一年就只有一次。
所以無論如何,我都必須去打探一二。
如此想著,魏姜又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了一枚丹藥。
這是龜息丹,本是一種用於閉氣入水的藥物。
但是在六扇門的手中,它卻被改良成了一種專於潛行遁走的秘方。
一顆丹藥入腹,便可以壓制呼吸和心跳,壓制內力的波動,從而使得活人看起來猶如死物一般。
缺點是,這種藥的藥效只有一個時辰,而且藥力過後,還會使得吞服者渾身無力,直到第二天才能恢復。
一個時辰,也不知道能夠探到多少的信息。
不過抓緊時間,應該是夠用了。
心念至此,魏姜就抬頭將丹藥給吞了下去。
呼吸之間,她的心跳就被壓制到了一個極慢的頻率,同時皮膚也變得蒼白了一些,這是因為血液流速的減緩。
內息若有若無,彷彿只要有心,便可以徹底隱去。
效果不錯。
簡單地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狀態,魏姜淺淺地點了點頭,隨即便動身躍入了夜色之中。
捕快潛入了“高閣”,運轉著悄無聲息的輕功,行走於青瓦之上,匍匐於房梁之間。
梧桐櫸裡的氣氛依舊火熱,伴隨著憐花臺上的演出,喝彩聲經久不歇。
“高閣”裡的護衛們也在偷懶,因為他們並不覺得,有人敢在掌事們眼皮子底下鬧事。
所以紛紛看著不遠處的樓戲,自作消遣。
全然沒有注意到,那個從他們的身後和頭頂掠過的人影。
魏姜本就有著一流桎梏的修為,配合龜息丹,想要躲開那些武功遠不如她的護衛,自然是相當簡單的。
故而,僅僅只用了半刻的時間,捕快便抵達了“高閣”的頂層。
這裡是一片四面通風的樓臺,周圍只有憑欄環繞,視野開闊極難隱蔽。
頭戴假面的掌事們圍坐在樓臺的中央,暢飲著酒水,笑談著演出。
魏姜只是躲在樓梯的陰影裡看了他們一眼,便無聲地收緊了瞳孔。
因為她居然看到了四個桎梏境界的高手,和兩個完全無法看透被她所看透的武人。
是絕頂境界的高手嗎,而且還有兩個。
再算上那個從不露面的花主,這藍花巷的門裡居然已經有了三個絕頂高手!
如此的底蘊,距離江湖之上的頂尖門庭,也已經只差一步了吧。
不好辦啊,尚不知曉那兩個人的修為,到底是絕頂初期還是絕頂中期。
以龜息丹的效力,可沒法躲過絕頂中期的耳目。
這麼想著,魏姜小心地躲到了一扇屏風的背後。
雙方的距離又靠近了一些,而這,顯然已經是一個十分危險的距離了。
幸運的是,普通的護衛根本無法踏足此地,是以魏姜並不需要擔心人多眼雜。
只需要專心地避開掌事們的目光,和那幾個僅有的僕人便好。
更幸運的是,在座的人裡似乎並沒有絕頂中期的高手,故而魏姜也沒有被人發現。
掌事們的交談還在繼續。
賞花會的演出亦未休止。
魏姜應當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比如藍花巷的門人,竟然受僱殺過朝廷命官。
比如這一年的賬簿,此刻就擺在那個孔雀面具的桌前。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轉眼便過去了半個時辰。
掌事們的談話十分瑣碎,只有偶爾,才會提及一兩件重要的事。
魏姜並未急著撤走,因為她還想再探聽一些情報。
然而,恰恰也就是在這個時候。
那些遍佈在梧桐櫸裡的樂師,卻是突然地將曲風給調轉了一下。
緊接著,頭戴犬牙面具的掌事便笑了起來。
“哈哈,來了來了,賞花臺裡的演出就要開始了。白折枝啊白折枝,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們失望啊。不然咱說什麼,也得罰你幾杯酒不可。”
“掌事放心。”
聽聞此話的白嫡微微地笑著拱了拱手。
“小子一向謹言慎行,從來不敢託大。”
“哈哈哈,正因如此,我們才會抱有期待嘛。”
貌似和善的青鳥,仰起頭來吃了一顆葡萄。
然後啊,一個赤足的舞女,便在眾目睽睽之下,登上了那背對著月光的賞花臺。
她的手上纏著兩條緞帶,腳上綁著兩串鈴鐺。
行走之間鈴兒作響,俏皮可愛嫵媚多嬌。
再配合那恍若神女的面容,故只是於月下出現,便讓人亂了心神。
“鈴……”
與此同時,舞臺下的幾十名侍女,也已經晃動了手裡的鈴鐺。
使得一份涼薄的惆悵,一份溫柔的旖旎,自人群之中慼慼悄悄地擴散了開來。
樂師們的曲子放緩了,舞女的身姿方才搖曳。
蓮步翩躚,長袖扶風,輕歌曼舞,顧盼生輝。
其中的體態是那麼婀娜,夾雜著無盡的誘惑。
猶如蛇吻和媚毒,令人心癢難耐又渾身無力。
偏偏其中的人兒,竟只是哼著一首無字的歌。
於是痴痴的魅惑裡,又帶上一分淡淡的疏離。
於是若即若離間,便有了慾火橫生。
“啊,啊,啊,啊……”
下一刻,侍女們也張開了嘴唇,隨那舞女一道哼起了無字的歌。
歌曲裡只有最簡單的哼唱,卻又彷彿嫋嫋的仙音,彷彿妖女的呻吟。令所有的心思都沉入了其中,又壓抑著難以說明的躁動。
犬牙掌事的笑容頓在了臉上。
青鳥連皮帶籽地吞下了葡萄。
甚至就連孔雀,都不自覺地渙散了瞳眸。
“咔。”
直到魏姜,心思恍惚地推撞了一下屏風。
在座的眾人才猛地驚醒了過來。
“誰!!”
“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