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爺,出事了!”
聲音急迫卻又刻意壓制,不待慕容復答應,就見包不同推門進了書房。
包不同此人,平日裡羽扇綸巾,讀書不說萬卷,亦不遠矣,加之行走江湖見多識廣,是以自視甚高。只看他常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非也,非也。”便知其性子有多孤傲。
然而這時卻如此匆忙,連敲門都顧不上,徑自闖進書房,慕容復不由得愣愕,凝聲問道:“包三哥,何事如此匆忙?”
“剛剛守墓人許老漢叫他兒子來報信,老爺的墓出事了,”包不同面色焦急,“那小子也沒弄清楚,只說是快入夜的時候,老爺的墓裡突然冒了黑煙,也沒看到是什麼人到老爺墓前作怪。”
聽聞此言,慕容復心中一鬆。
比起段氏眾人出現新麻煩,慕容博之墓的問題早在意料之中,並且已經等待多時了。
不過此時還是面露憂色,吩咐道:“包三哥,此事重大,卻不可宣,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勞你先往蘇州城中,去請謝先生移步前來處置。我便和那守墓人之子先行一步,到墓前看看。”
包不同插手應命,轉身而去。
直到見得包不同騎上馬走了,慕容復才放心,安頓幾名知曉此事僕役丫鬟保守秘密,又去找守墓人之子,賞了些許銀兩,讓其自行回返。
隨後也牽出馬來,快馬獨行。
當日從陳輔那裡拿來的陶雷,早就被慕容復埋在了慕容博墓與王家琅嬛福地相連的暗道之中。
墓地黑煙,必是有人觸及那枚陶雷。
聯想到之前跑掉的鳩摩智,慕容復心知有了收穫,越發催動馬匹急速前往。
不多時到了地方,瞧見守墓人許老漢還在山前等候,便將馬匹栓在一旁,吩咐其在此等候,待包不同等人前來。
身為慕容家的守墓人,一個守墓不力的罪名,足夠被處死了。
許老漢急急忙忙讓兒子跑去報訊,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畢竟祖墳事關重大,及時報訊或是以命相抵便夠了,若是瞞著不報,日後怕是全家都被牽連處死。
身為家僕,生死都不必經由官府,家中便可一言而決。
此時見了主家,竟然未見責難,還吩咐著做事,原本心中憂愁嚇得畏畏縮縮的許老漢,眼中多了三分希冀,絲毫不敢怠慢,忙點頭應著,提著燈籠站到路邊顯眼的地方。
見守墓人這麼懂事,慕容復也不用再多開口,轉頭往山上行去。
夜色掩映,周圍只剩下樹葉被微風拂過的沙沙聲,還有山上墓前燈籠泛著的幽幽白光。
“不論武功高低,這半夜上墳的事情,還是讓人心中發毛啊。”
帶著自嘲的自言自語從慕容復口中說出,也算是給自己壯了壯膽。
內功運轉又快了幾分,腳下飛快,不一會便到了墓前。
藉著兩側燈籠光芒看了看,墓上的石板縫隙時不時有絲絲縷縷的煙氣冒出來,密道口附近尤其多些。
當下來到墓碑後面,扣動石臺底部,陣陣石頭摩擦聲響起,雪白的石質墳包後面黑煙滾滾而出。
站在顯現出的洞口外,慕容復心中急迫,不待煙霧散盡便鑽了進去。
稍一猶豫,還是沒將洞口合上,一個陶雷而已,工藝不足導致的煙氣,看著又黑又濃,不過若不是被封在墓室裡,不用多少時間便可散盡,此時包不同等人還沒到,正好通通風,免得之後再滲出去,惹人注意。
進去墓室,沒理會中心的棺槨,抽出劍握在手中,眯著眼進了後側密道。
密道是個簡陋的斜坡,並不陡峭,卻十分逼仄,只有半人高,彎著腰往下走了十幾米,已經離開了煙氣範圍。
畢竟這條密道太過冗長,要從後山一路通到山前的曼陀山莊,直線距離也有四五里遠近,能挖出來就已經是了不起的工程,不知佈置了多少年,要再想挖高拓寬,便是人手足夠,沒個幾年的日以繼夜也完不成,那便宜老子哪還來得及假死。
‘有心思搞這麼大工程,用這個時間研究學問努力鑽營,說不定早就完成弒君盜國的成就了,結果整了半天,就為偷偷看人家幾本書,慕容家的人簡直腦子有毛病。’
慕容覆在心裡吐糟,腳下卻也不慢,不多時已經走了幾十米,再往前不遠就是特意選定的埋陶雷的位置。
這個位置離墓室不算太遠,而且需要過一個側身才能過去的窄縫,想來是開鑿過程中遇到了敲不動的大石,偏偏過了這個窄縫之後,再往前不過七八米,又有一個石坎,密道都不得不向上再多挖了些,過了那冒出的石坎才繼續往下。
此處作為埋藏陶雷算計人的地方,簡直完美。
果不其然,側身擠過窄縫,血腥味變的極重,火摺子照映下,翻起的泥土,散落的血肉,都看在慕容複眼中,挨著陶雷炸出的小土坑那裡,一側也塌下來不少泥土。
隔著土堆,一人靠在洞壁,艱難的轉頭,口中湧出些許血沫。
慕容復這時卻有些皺眉,這人雖然被泥土和血液弄的不好辨認,但只看那眼睛臉型,還有束髮,足夠看出與鳩摩智的不同。
“你是什麼人?”
嘴上這麼問著,不過心裡卻早就認了出來,眼前這個除了那便宜老子慕容博,還能有誰。
也許是看清了眼前是誰,慕容博強撐不下去,噴出一口血,整個人眼見著虛弱下去,“……復兒……是我。”
“爹?!你……你這是?”
舉著火摺子沒動,慕容復秀著完全不合格的演技,但此時昏暗的環境,加上慕容博重傷瀕死的狀態,足夠應付了。
“拿著這個……找……公冶,他會告訴你……”慕容博從懷中捏出一個牌子,想要遞過來,不過手上還插著好幾個瓷片,一番動作讓血液冒的更多了些,終是無力落在了土堆上,“為父受了算計,需要時間療傷……但千萬不可漏了行跡……”
“孩兒知道了,先將您帶出去再說。”
挪動幾步,隨手把那牌子收在懷中,“父親忍著些。”
伸手拉著慕容博肩膀,稍稍用力,將慕容博從土堆上拖了過來,這時才看清,慕容博雙腿齊膝而斷,一條已經沒了,另一條還掛著些許爛肉,除此之外,胸腹間還留著幾個血口,顯然是瓷片拔出後留下的,只是此時血已經止了。
看到此處,慕容復心中複雜難明。
自己是在密道中安放陶雷,地勢狹窄,不便躲避,而且這種狹小空間陶雷的威力翻了幾倍,卻只造成這點傷勢。若非如此,只怕這種東西對武林高手絲毫威脅也無。
初見時慕容博看似虛弱,可從認出自己後再吐血,還能交代事情等等反應,想來要是敵人,恐怕還有一擊之力。
甚至就在此時,慕容復將他拉到身邊,雖然能看到強忍疼痛的神色,但看他的呼吸節奏身體律動,便知已在運轉內力抑制傷勢了。
想到這裡,慕容復扶著慕容博靠在自己胸口。
“爹,堅持住……”
話說到一半,雙手如電,直捏在慕容博雙臂脈門之上,北冥神功旋即全力運轉。
慕容博瞪大雙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