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見到葛村長不堪入目、神志不清的模樣,江刻沒有一點驚恐、憐憫,頂多就嫌棄地皺了個眉。

戈卜林猜到他是借住的畫家,怕他被嚇到,心兒一顫,開口:“這位兄台……”

然而,江刻直接忽略他,轉而問墨傾:“他在叫誰神仙?”

墨傾挑眉:“我。”

江刻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墨傾問:“你去哪兒了?”

“後面的竹山。”江刻時刻不忘角色扮演的素養,補了句,“畫日出。”

戈卜林頗為古怪地看了看二人。

這倆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怎麼說話的氛圍怪怪的,跟早就混熟了一樣?

“這是,怎麼了?”

伴隨着一陣咳嗽聲,沙啞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

三人抬眼看去,只見一個人扶着欄杆,腳步虛浮,一步一步地從上面挪下來。

他同樣戴着有紗簾的斗笠、手套,寬大的衣服下面,可見骨瘦如柴的身形。

他的身份很好猜。

葛村長家裡就三個人,除了葛村長,就是他的寶貝兒子,以及他的老婆。眼前這個,必定是他的兒子無疑。

他叫葛木郭。

“你是老葛的兒子吧,”戈卜林倒也沒隱瞞,“你爸剛看到我朋友,就忽然跪下來,大叫着‘神仙饒命’。我們還納悶呢,這是怎麼回事啊?”

葛木郭走近了一些,聞聲抬起頭,仔細看着戈卜林、江刻、墨傾三人。

“抱歉。”葛木郭嗓音沙啞難聽。

他又咳嗽一聲,走向葛村長,彎腰將人扶起:“爸,是我。”

“木郭……”聽到葛木郭的聲音,葛村長理智似乎恢復了些,他用充血的眼睛茫然地看了看葛木郭,又激動道,“木郭,我見到神仙了。神仙顯靈了!”

葛木郭問:“神仙在哪兒啊?”

“那兒呀!就那兒!”葛村長指着墨傾,“她!就是她!”

“她是人。”

“她不是人!她是神仙!不……”葛村長搖着頭,“不對,她是醫聖!你還記得嗎,就是夏雨涼口中的醫聖啊!”

聽到“夏雨涼”和“醫聖”,葛木郭怔了一下。

想了想,他跟墨傾三人說:“你們介意迴避一下嗎?我爸可能受了點刺激,我得勸勸他。”

他都這麼說了,墨傾三人自是不可能再在這裡看戲,便退出了門,來到外面的院子里待着。

清晨陽光正好,清風徐徐。

墨傾支手抄兜,斜眼打量着江刻,彎唇:“打扮挺個性啊。”

江刻對上她的眼神。

四目相視,頗有深意。

然而,戈卜林這個不解風情的,偏偏要搭個腔:“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藝術家都這樣,這叫什麼?藝術范兒,是吧?”

說到這,戈卜林還問着江刻,似要求個認同。

江刻就當沒聽到,把戈卜林當做隱形人,問墨傾:“吃了嗎?”

“還沒。”

“我留了份早餐。”江刻將一塊巧克力和一包餅乾遞過來,“正好,剛剛沒胃口了。”

“行。”

墨傾爽快地接了過去。

戈卜林:“……”

操。

這是什麼發展啊。

他們倆不是第一次見面嗎,這就對上眼了?!

老祖宗,別忘了你的身份和年齡,勾搭晚輩是要受道德譴責的!

正在戈卜林內心瘋狂彈幕的時候,屋子裡葛村長的嚎叫聲漸漸小了。不一會兒,徹底沒了聲。

很快,葛木郭走到門口,看了眼外面的陽光,望而卻步。

“你們進來吧。”葛木郭跟三人說。

隔着一層黑紗布,看不清葛木郭的表情,但墨傾卻明顯感覺到,葛木郭的視線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知道他們得病的都怕光,三人便進了屋。

戈卜林剛一踏進門,就迫不及待地問:“怎麼個情況啊?”

“可能是他認錯人了。你們不用在意。”葛木郭說。

他的態度有些冷淡。

戈卜林心道:那可不一定。畢竟“醫聖”這個詞,正好可以跟墨傾掛鉤。

沒將猜想說出來,戈卜林盯着葛木郭,問:“夏雨涼,是你的妻子嗎?”

猶豫了下,葛木郭點頭:“嗯。”

戈卜林又問:“你爸口中的醫聖,說的是誰啊?”

葛木郭冷淡道:“跟你們有何關係?”

昨晚,他就聽父親說了,家裡來了三個人,一個是畫家,另外兩個人,是道士一夥。

可是,黃毛道士……這能叫道士?

江湖騙子還知道把頭髮染成黑色,換上一身道士袍呢。這倆倒是無法無天的,染了一頭黃毛就出來招搖撞騙了。

“說不準哦。”戈卜林眼一眯,“我擅降妖除魔,我朋友——”

微微側身,戈卜林指了指墨傾:“就是她,擅長治病救人。”

“哪所大學畢業的,有證嗎?”葛木郭聲音雖難聽,但嘲諷味很濃。

戈卜林咳嗽一聲,說:“她是中醫。”

葛木郭又問:“師出何門?”

“……”

這個,戈卜林就不好說了。

墨傾適時開口:“岐黃一脈。”

葛木郭聞聲怔了好一會兒,隔着黑紗打量了墨傾許久,說:“岐黃一脈避世不出,這些年,真正的岐黃醫師沒見幾個,江湖騙子倒是滿地都有。”

墨傾眉毛微動,有點意外。

說“岐黃一脈”時,墨傾壓根沒想過,葛木郭知道“岐黃一脈”。畢竟,當時同墨夫人、墨隨安說時,他們連“岐黃一脈”都沒聽說過,當她隨口胡謅。

“你大可不信。”墨傾緩緩說,“但你既然知道岐黃一脈,想必清楚你們的癥狀,並非詛咒,而是中毒。我可一試,信不信由你。”

“你……”

葛木郭遲疑了。

半晌後,他妥協了,說:“我妻子夏雨涼,是神醫村的人。所謂醫聖,是他們村裡所有人的信仰,至於我爸為何把你認成醫聖,我也不知。”

“你妻子是神醫村的?”戈卜林驚訝道。

“對。”葛木郭點頭,“她是個孤兒,自幼在神醫村學醫術。附近只有一所高中,我跟她是同班同學,她一心想當醫生……”

“不過,不是中醫,而是外科醫生。”

“她畢業後,如願成了醫生,還有機會得到什麼EMO的評級。但她工作辛苦,賺得又少,正好她懷孕了,我就讓她辭職了,讓她在老家養胎,我爸媽照顧她。”

“沒想到……”葛木郭吸了口氣,“她死之前,有一段時間,經常上山採藥,弄一些藥材回來搗鼓,說是調養身體的老藥方,但其實就是毒藥。她覺得我們家、我們村,都對不起她,想拖着我們跟她一起去死。”

戈卜林擰眉:“你既然清楚,為什麼不找醫生?!”

“找醫生?”葛木郭頓了下,隨後身形一晃,上前一步,猛地掀起紗簾,露出一張血肉模糊、全部爛掉的臉,“我現在這樣,就算找醫生,有用嗎?!找了醫生,我們全村人都會成為笑柄,我們家就會是全村的罪人,連祖墳都保不住!”

“所以,你寧願讓村裡人以為這是詛咒,讓他們寄託於鬼神之說,眼睜睜看着他們陪着你一起死。就為了顧全自己家?”戈卜林一字一頓地詰問,語氣里裹挾着憤怒。

他的拳頭都提起來了。

“沒辦法。”葛木郭爭論道,“就算實話實說又怎樣,我們村的人根本就不信醫生!何況,醫生就是萬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