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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回到昆崙山就是好啊,尤其是看到山上的一幫妖孽師兄個個端端正正地站着迎接我,我就覺得全身通體舒暢。

向來我與眾師兄們情誼深厚,他們怎麼還對我如此謙卑有禮。大抵是幾天不見,太想念我了罷。

我腳還站在祥雲上未落地,就見妖孽師兄們恭恭敬敬地彎身作揖,整齊劃一道了聲:“恭迎師父。”

……我差點忘了原來旁邊還站了個師父,一時我倍感心傷。

我不忍心就這樣師兄們眼裡見不到我,遂我往師父的前邊站了站,道:“師兄~~~小師妹回來了~~~”

十一位師兄,抖了一抖,抬起麵皮來,神色各異。

還是沛衣師兄爽快,率先出聲道:“小師妹你還不快下來,你看看你佔了師父的大半個雲頭,師父都被你擠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不曉得後來我是怎麼下祥雲去的,只顧着在心頭將沛衣糞球的祖上神祗三世都問候了十萬八千遍。

直到午間我還很鬱卒,坐在屋外的門檻上,思索着我到底是哪裡與沛衣糞球犯沖了,一直沒停歇過。

屋內響起眾師兄興奮滿足的扒飯聲,比豬吃食還要響亮三分。

還是大師兄最有良心,端着個碗來門口探我,跟我一起坐在門檻上。他猛刨了兩口飯含糊不清地問:“小師妹你怎麼不進去食飯,是不是許久沒與師兄們相處生分了?”

見着師兄那模樣,我不光鬱卒,連着胃口都跟着一齊倒乾淨了。但面上我不能那麼說,遂我道:“哪裡哪裡,小師妹初自人間回來有些不適應罷了。”

大師兄擱下一隻空碗,打了一個飽嗝,嘆道:“原來小師妹去人間享福享到樂不思蜀了。”

那廝,我又有些矜持不住想揍他了。我沉住氣,道:“怕是這段時間師父不在山上,師兄們也將近無法無天了罷。”

大師兄咄了句:“瞧小師妹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你與師父不在山上,師兄們尤其是大師兄還是十分挂念你們的。”

他這話說得我眉頭一抽。

大師兄又念悠悠道:“小師妹你還記得不記得,臨下山時你說過大師兄喜歡什麼你就帶什麼上山來着……”

也難為大師兄要捧着飯碗和和氣氣與我一道坐在門檻上了。原來他還掛記我這小師妹給他從人間帶手信。我說的玩笑話也虧得他還當了真。

我麵皮抖了兩抖,看着大師兄道:“大師兄,我不記得了。”

大師兄拉長了臉,幽怨地看了我兩眼,然後兀自端起地上那隻空碗,寂寞地進屋了。

我捂着羞澀的肚子,十分悲憤地想,今日中午師父為何不來與眾師兄一起用食。若是師父在,師兄們哪裡還囂張得起來,師父見我蹲坐在門口也定會叫我一同進去用食。

現在好了,師兄們個個吃飽飯足後飄飄然走了。沛衣糞球最後一個走出飯廳,看見門檻上坐着的我,露出一個和藹的笑來,兩隻眼睛通透雪亮,道:“小師妹不進屋用膳,師兄們唯恐中午剩下飯菜不好將就,便都吃了,吃得十分飽。”

我曉得沛衣糞球是在故意刺激我,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注意修養和氣度。這幫妖孽廢渣渣,我是再清楚不過。他們在師父面前舉止皆文雅得很,連吃個飯也只吃七分飽。可師父不在,在我這個小師妹面前,又是另一副光景。就跟難民進城,開倉放糧差不了多少。

於是我笑吟吟道:“瞧沛衣師兄說得跟個八百年沒沾過飯食似的。如今師父回來了,師兄們若是與師父一同用膳怕是又要自己委屈自己吃個七分飽便停了,委實是凄慘了些。呔,也罷,這頓權當是小師妹故意讓與你們的。”

沛衣師兄兩眼不再通透雪亮,而是甩甩衣袍哼了一聲,走了。他那一聲哼,似在說:餓死你餓死你餓死你。

其實我有些後悔,不該只顧着照顧沛衣糞球的祖宗三代而沒去用飯,該吃飽了再好好照顧。噯。

說起來師父也沒來食飯,不知他老人家的肚子有沒有我的羞澀。我起身孤獨地四下晃了晃,晃去了師父的書房。

我只是來看看師父他羞澀不羞澀。師父尊貴無比,餓不得。

然我才只走到師父的房門口還未敲門,裡面便傳出一道懶懶的聲音:“進來罷。”

我推門恭敬道了聲“師父”。

師父嗯了一聲,道:“弦兒,過來。”他的桌几上擺了幾個碟子還有一壺酒。倒是我多慮了,師父逍遙得很,哪能餓得着。

我乖順地走了過去,不敢往師父的桌几上望。那是師父的,我望也望不來。只聽師父又道:“弦兒還未用食,坐下罷。”

師父果然料事如神神機妙算。

但我再餓如何也不能與師父搶吃的,我道:“師父,徒兒不敢。”

師父似笑非笑道:“弦兒不先看看這桌上是什麼吃的?”

我本就不挑食。師父如此說,我便抬頭先巴望了他一眼,再往桌几上巴望過去。這一望,牙槽都潮了。

師父挑挑細長的眼,道:“弦兒最喜歡的桃花糕。”

桌几靠着細窗,幾死陽光漏了進來,照在玲瓏細緻的酒壺上閃閃發亮,照在師父幾縷散下的頭髮上亦閃閃發亮。

我像中了邪一般,竟安靜坐了下來。待回過神來時,桌几上就只剩下空空的盤子,我悔恨不已。

夜裡一向喜睡的我,失眠了。

不知為何,一閉上眼,腦子裡就浮現出中午將過,師父坐在桌几邊陽光照透了他的髮絲的模樣。

我腦子中風了不是,不能這般臆想師父,那是對師父的大不敬。

我憂傷地自榻上爬了起來,在屋子裡踱了幾圈不盡興,又去院子里跺了幾圈還是不盡興。後來我乾脆乘着月色往後山桃林里去了。

桃林里安靜,我好些天不去不曉得裡面如何了。大師兄將桃林交與我打理,我自然應該時時過去瞧上一瞧。

可惜,我還未行至桃林深處便悻悻然回來了。

桃林深處的一株桃樹下,斜坐着一抹瑞氣千條仙氣十足的仙影,不是師父是哪個。他手裡拈着一隻酒壺,鬆散的衣擺在地上鋪展開來,還沾上些許桃花瓣。

這副光景讓我見了,怕是我回去一整晚都得念靜心經了。

然回來時,我又看見了一抹影,坐在屋外的門檻上。他對着黑夜明月,寂寞地嘆了口氣。這口氣嘆得我無比辛酸,都是同道中人。

我走過去與他同坐,道:“大師兄亦失眠了?”

大師兄幽測測地望了我一眼,道:“小師妹剛自桃林里回來罷。”

我矜持地笑了笑,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大師兄。小師妹剛回得昆崙山來,那片桃林也是歸我打理,心想着不知桃林里有無生出雜草雜樹,便過去看了看。”見大師兄麵皮有些皺,我便好心又問了句,“不知大師兄這些日子那茅房可有給你添什麼堵?若添堵也屬正常的,刷着刷着就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