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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牙齒一陣酸顫,道:“泠染使不得,那是我師父,你若看上他那你豈不是、豈不是我的、我的……”我的師母,這師母二字我實在是說不出口。

若泠染真做了我師母,那昆崙山便要大亂了。況且、況且我的師父沒有師母,也沒差到哪裡去……

泠染側過頭來,笑睨着我道:“是你的什麼?”

我憋了半天,弱弱地看着她,軟了聲道:“泠染我們打個商量,我師父他……他……”我腦子一轉,道,“他說不定不喜歡女人!”

泠染挑了挑眉,道:“你甭誆我,你師父他正常得很,他喜歡的是女人。”

我摸了摸額頭甩了兩把冷汗,道:“你如何得知?”

泠染似十分無奈地瞅了我一眼,雙手托着下巴,道:“你瞎急個什麼勁兒,你是他的徒弟,我是為你覺得可惜。既然是彌淺你的師父我自然不會奪人之師。”

我乾笑了兩聲,道:“我有何可惜的?這七萬年來隨師父一道修行,我應該是覺得何其幸運才是。”

泠染眉間沾染了些許笑意,道:“也是,為你這個蠢徒弟做到如此份兒上,委實不容易。這世上除了我泠染,竟想不到還有第二人心疼你至如斯地步。”她陰測測地奸笑了兩聲,又道,“那人還是你師父,着實有戲。”

我嗔道:“你休得亂說!”

泠染繼續道:“你別不承認,我說的是實話。若是沒個好幾分在意的,他定是不會願意為你開啟了崑崙鏡。開啟崑崙鏡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我一愣,問:“泠染你說什麼?”

泠染蹙了蹙眉頭,道:“怎麼,難道你師父不是為了你才這般做的么。”

我心口微緊,道:“開啟崑崙鏡,要什麼代價?”

泠染反問:“他沒告訴你?”

我使勁搖了搖頭道:“沒有!他什麼都沒說,泠染你快告訴我開啟崑崙鏡怎麼了?”

泠染眸色暗沉了幾許,道:“那你如何得知要使用崑崙鏡才能替我找回肉身的?”

我老實交代:“是魑辰告訴我的,他說只有我師父能夠做得到!”看着泠染一臉肅色的表情,我的心就悶悶下沉慌得厲害,師父開啟崑崙鏡後果是什麼?泠染為何要那般說?

泠染鳳目眯了眯,幽幽道:“兄長他別的竟什麼都沒說?”

我胸口急劇起伏,大聲道:“沒有!泠染你快告訴我,到底如何了?”

奈何橋上忽然響起另一道懶懶散散的聲音,道:“我道是彌淺和小染躲哪兒去了,不想卻在這橋邊敘舊。都不去冥宮好好坐坐,倒是讓我在宮裡候了多時。”

我側頭看過去,見魑辰一身紅衣耀眼得很,斜斜依靠在奈何橋的欄杆上。

泠染利索地站起身來,朝魑辰走去。她站在魑辰面前寒幽幽地問:“兄長可是讓彌淺去找她師父開啟崑崙鏡了?”

魑辰一愣,道:“不然小染眼下如何能站在哥哥身前。”

泠染又道:“那兄長為何不告訴彌淺開啟崑崙鏡的事?”

我一急,忙過去問魑辰:“你是不是有什麼沒告訴我的?”

魑辰半低着眼,嘴角一抹似有似無的如鬼魅一般的笑,道:“說與不說還不都一樣,彌淺師父果真比本君料想的還要厲害。”

似有什麼東西在我身體里猛躥,倏地躥進了腦子裡,一陣血氣翻湧。我抓着魑辰胸前的衣襟,定定地看着他的眼,問:“你是不是誆我什麼了,你老實告訴我,我師父開啟的崑崙鏡結果會怎樣?”

泠染冷不防地道了句:“兄長你是想幫彌淺還是想害彌淺?”

魑辰嘆了一口氣,道:“想不到小染一醒來就要拿為兄質問了,果真還是與彌淺是一夥的。我不過是覺得彌淺應該回到鬼界來,她應是我鬼界的小妖,不該呆在昆崙山。”

泠染聲音冷了些,道:“所以兄長就讓彌淺什麼都不知什麼都不曉就逼她去找她師父,讓她師父開啟崑崙鏡消耗仙力不說還犯了天條?”

犯天條?!什麼意思……我不懂……

我腳下有些虛浮,有些不穩踉蹌了兩步,心頭窪涼一片問:“犯天條……魑辰你誆我讓師父犯了天條……可是這樣?!”

我都說,崑崙鏡真如魑辰口中所道的那般威武神奇,若人人都能開啟了它人人都能改變了過往,那該是如何一番光景?

魑辰默了一下,道:“泠染的肉身七萬年前隨彌淺一道跌落斷仙台,三界就連老天君也不曉得泠染的肉身在還不在。若司戰神君此番是下斷仙台去找回了肉身,就算犯了天條亦是無人得知。況且司戰神君何等厲害,就算去得那斷仙台下何嘗不是輕而易舉……”

後面的魑辰說了些什麼,我再也聽不進去。腦子裡儘是回蕩着:師父犯了天條,司戰神君犯了天條!

我抓着魑辰的衣襟狠狠推了一推,心頭翻江倒海的難受,道:“魑辰,你竟置我不仁不義!”

我轉身便走,我要回去昆崙山,我要回去看師父。

魑辰卻抓住了我的手臂,道:“既然回來了就別在走了。昆崙山那邊不適合你,你也遲早要回來。”

我不曉得哪裡來的那般大的力氣,乾脆利落地甩開魑辰的手,道:“不用你管!我是昆崙山的弟子,如今是,以後亦是!”

“兄長時隔幾萬年你竟還想不透,不管是以往還是眼下,彌淺都不屬於你。”泠染忽而出聲,又對我道,“彌淺你快回去罷,莫要太擔心,你師父處事謹慎定會滴水不漏,不會出什麼大事情的。”

魑辰的臉色白了幾分。

我看了魑辰一眼,轉身便走。泠染那番話說得我甚為心驚,什麼屬於不屬於的太複雜了些,魑辰的心思我有些懂似又有些迷茫。

但眼下萬萬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出了鬼界我捏訣便爬上祥雲一路火急火燎地往昆崙山趕回去。我曉得我的祥雲一向孱弱,不想今日竟弱到如此慢的地步。

好不容易趕回了昆崙山,我是直接自祥雲上滾下來的。我爬起來連衣裳上面的塵土都顧不上拍便往師父的書房衝去。

中途遇上了十一師兄,一副超脫凡塵白衣飄搖的淡定樣子。他見了我先是一愣,隨即雙眉像擰衣服一般緊緊扭成一團。

沛衣師兄道:“一時半刻不見怎如此一副狼狽模樣,莫叫他人見到嚇跑了去,着實有損我們昆崙山的門面。”

我哪裡有心情與他斗,一陣風似的自他身邊擦過,道:“沛衣糞球,就你整日衣着整齊光鮮亮麗,那還不快快下山去給我們昆崙山充充門面!”

轉眼間,我便到了師父書房門口。此番站在那裡,我竟不曉得我是何種心境。心頭煎熬得像被萬隻手爪撓一般,很想衝進去看師父安好。但我心裡卻有些顫抖有些害怕,不知在害怕什麼。

我知道,師父他人就在裡面,若師父真出了什麼差池,將將沛衣師兄也不會那般從容淡定。眼下我與他不過隔了一扇門。

我顫顫地伸手去推門,忽而又驚慌要是他沒在裡面呢?

當我站在門口,眼睜睜地看着師父纖長的身體立於書桌前,手裡執着一隻筆,青長的頭髮鋪散開滴落在了書桌上時,我忍不住雙眼酸澀。

他抬起頭來看向我一愣,隨即淡淡笑道:“弦兒竟如此早便回來了。”

我吸了吸鼻子,扯出一個笑來,道:“嗯,師父,徒兒回來了。”

師父走下案台,向我走過來,淺淺道:“那弦兒來為師這裡可是想好如何謝為師了。”

我雙腿一曲,跪了下去。

師父拉住我,道:“不是說了弦兒不必跪為師。”

我扭手掙開了師父的手,執意跪了下去。垂頭間,眼前一片灼熱模糊。是徒兒不孝,這一跪徒兒亦是不能還清師父的恩情。

但師父面上未說,我只得硬裝作不知曉。他什麼都不說,定是不想我擔心,那我便裝作真的不擔心。

我對着師父的腳下磕了一個頭,道:“師父恩情,徒兒今生今世也報答不得,唯讓師父受徒兒一拜!”

師父受下了我的一拜。他忽然蹲下身來,一手竟捧起我的下巴。

我看着師父半垂着的細長雙目,心裡狠狠窒了一番。師父一手擦了擦我的臉頰,我才驚覺臉上何時冰冰水水濕了一片,他道:“是不是弦兒跪了,為師受了弦兒一拜,弦兒心裡才舒坦了。”

我直直看着師父臉,道:“不舒坦,一點都不舒坦。”無論我磕多少頭拜多少回,我都休想與師父對我的恩情扯平。

以往我從不敢抬頭看師父從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說話,如今我忽然很迷茫不曉得師父究竟為我操心了多少。我從不知曉他眉間的滄桑和糾結。

我以為我那般只看到他的下巴之處,算是對師父最崇高的尊敬。

現在想來,我卻是一絲一毫都不曾為師父分擔過,而是師父每時每刻都在替我這個做徒弟的憂心。

如今我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可以與師父對視。我忽然覺得看着師父,就算他眉間依舊雲淡風輕或是淡淡一蹙,我都覺得十分真實十分踏實。

師父唇角一彎,掛着一抹淺淺的笑,道:“那怎麼才算踏實。”

我伸着袖子擦了擦臉,道:“徒兒要認真謝過師父了才算。”

師父挑了挑眉,道:“弦兒想如何謝。”

我道:“徒兒一時還未想好,師父若想好了不妨告訴徒兒一聲。”

師父的聲音溫潤如暖玉,道:“好,到時莫怪為師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