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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抱起我,輕聲道:“弦兒,為師現下便帶你回崑崙。有為師在,沒人敢再欺負你。”

堯司看了看瑤畫,又神色複雜地望着我,欲言又止。師父自他身邊走過之際,他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彌淺,你告訴我是怎麼回事?是誰幹的?”

我一松下神來便有些乏,只懶懶道:“神君莫要放在心上,倚弦不過是失足跌下了斷仙台,這些傷不打緊回去養些時日便能好。比起我神君還是先去看看瑤畫仙子罷,她……她雙目有恙。”

堯司走到瑤畫身邊,伸手拂開了她的髮絲,卻不想瑤畫側開了臉去。堯司見她臉上的血痕,手兀自僵在了半空中。

師父走到瑤畫邊上頓了頓,半垂着眼帘居高臨下俯視着她,幽幽道:“若弦兒有何差池,本君定讓你萬死不辭。”

我不忍再看她一眼。今日這個了結,算是個徹頭徹尾的了結罷。我未虧什麼,她亦什麼都未賺得。

師父走出了一段距離,身後瑤畫忽然沉寂地出聲道:“你為何要救我。”

我為何要救她?我不曉得。

那隻蛇蠍蝴蝶想殺了我,有什麼值得我救的。可蛇蠍蝴蝶,總比一隻死蝴蝶好罷。

我扯了扯嘴角,道:“你沒見我這一身口子么,掉到下面疼得緊。”頓了頓,我又輕聲道,“哦不對,你已經看不見了。”

師父捏了仙訣帶我回去了昆崙山。

我聽得清晰,後面傳來瑤畫哽咽的罵聲:“果然是個十足的傻子!傻子!”

關於她說的這一點我早有領悟。天下第一傻,沒人跟我搶,穩穩噹噹是我的。

回到昆崙山後,即使我再不願還是被師兄們見到了我落魄潦倒的模樣。他們定會趁此機會好好嘲笑我罷。

我一直將頭埋着。我什麼都聽不見聽不見聽不見。

不想,他們見了我卻紛紛凝着眉,冷着一張臉,身上隱隱一股氣勢將衣擺都給烘了起來,像是要揍我的樣子。

若我攜着這一身傷還要被黑心黑肺的師兄們揍,不殘都難。

只聽二師兄出口問:“是誰將小師妹弄成這樣的?”

我有些錯愕。他應該問:小師妹你與人掐架為何輸了,這不是擺明丟咱昆崙山的面子么?!

如今聽他這語氣,倒不是想揍我,而是想揍傷我的人。這……委實不應該啊。

在昆崙山休養之際,師父時時與我送葯。送的是我們昆崙山上仙草熬的仙藥。

想我哪裡來的狗膽敢讓師父親自為我送葯,這是大逆不道。我多次勸說師父莫要如此,他愣是不聽,堅持為我送。

早前天庭的司醫神君亦遣過童子特地來昆崙山送過兩回葯。皆被師父一碗丟下了山,當時師父說得十分有氣概,道:“回去罷,本君不需勞煩司醫神君,本君徒弟亦不需他操心。”

師父丟仙藥丟得亦是分外乾脆利落。這疼的痛的,還是我。

因此錯過了靈丹妙藥,師父端來的葯汁縱然是如何喝如何折煞人,我也得一滴不剩地灌進嘴裡。

我病痛期間,難得瘟神放泠染下來看望過我多次。不曉得這事如何傳進她耳朵里的,她老是嚷着要給瑤畫好看。

後來我問起泠染才告訴我,瑤畫仙子墜入斷仙台的事情整個天界都知曉了。她的雙目因被台下冤魂戾氣所傷,瞎了。

我還是稍稍有些吃驚。當日瑤畫的雙目是受了傷,但天庭有司醫神君在縱然是有再大的疑難雜症,他都應該治得好才是,如何會瞎。

遂我問:“天庭不是還有一個司醫神君么,竟沒治好?”

泠染呲了呲嘴,道:“咄,不是司醫神君沒治好,而是那女人壓根不讓司醫神君治!聽說她將自己關在屋裡好幾日,待再出門時已然錯過了醫治的最佳時期。如今她雙目已經纏上了白綾。”

我不禁又問:“為何她不讓醫治?”這不是拿自己作踐自己么。那隻毒蠍蝴蝶奈何如此想不通透。

泠染撇了撇唇又道:“誰曉得。指不定就是那女人故意作怪想整出一副可憐樣子來惹人憐愛,她是一肚子壞水。想想司醫神君那個負心漢,再配上如今這個天界第一瞎美人,嘖嘖,當初竟沒看出來,還真是絕配。”

我嘆了嘆,道:“事到如今,泠染你就莫要再說什麼了罷。”

泠染嗔了我一眼,繼續碎碎念道:“你還好意思說我,你為何不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全是拜那個女人所賜。她與那負心漢能有今日,當真是報應。我就搞不清楚,她想殺了你誒,你是腦子欠了哪根筋要捨生忘死地去救她?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死了,差點……差點就沒有彌淺了!”她大抵是去問過了師父具體情況罷,竟知曉得如此細緻。

我看着她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睛,很窩囊地縮了縮脖子,軟聲道:“我、我這不是好好的么。當時她叫得那般凄慘,我如何忍心眼睜睜看她落下去。”

泠染翻起眼皮怨了我一眼,道:“那如何你也得先顧好自己吧。你救下她自己卻摔了下去,這是哪門子的道理啊。”

我偷偷瞟了瞟泠染,低頭作沉痛狀,道:“泠染,我曉得錯了。下次我先顧好自己,你、你莫生氣。”我怕我再說,她就要哭了。她讓我覺得無比溫暖。

泠染抹了兩把眼角,悶聲道:“誰生氣了。彌淺你就是一根筋直到底,人家腦筋皆是彎彎繞繞不曉得打了多少個結,你卻連個拐都沒有,如何能叫人省心。”

還說我……她自己不也是這樣的么。

罷後只聽泠染又道:“還好有你師父在。有他在着實讓我放心了不少。”

我點頭贊同。有師父在,我亦很放心。上回若不是他及時趕到救下了我,我哪還有機會舒舒心心呆在這昆崙山上。

泠染三天兩頭往昆崙山跑,來探望我病情。想不到瘟神亦跟着下來了,常與師父在書房裡喝茶。

他還真貼緊了泠染時時刻刻都不鬆懈。

這段時日我不能為師父煮茶,泠染便主動代勞。

每一次見她往廚房那邊走去我心裡就十分忐忑,不忘交代她至少三遍,道我師父只喜歡喝清茶莫要煮得太濃。她總會嗔我一眼,莫名其妙道:“如今你都這副模樣了還不忘惦念你的師父。濃茶清茶黃茶綠茶,只要能喝什麼茶不是茶。”

有一回我實在忍不住便問:“在瘟神府上你可曾煮過茶?”若是沒煮過,還不曉得師父與瘟神喝了她的茶會不會身體有恙。

泠染撥了撥老眼皮,道:“何曾沒煮過。自我去了混球那裡,天天都是我煮。”

我頓了頓,又道:“那你可曾知道瘟神喜歡喝何種茶。”

泠染道:“不知。”她白了我一眼,又道,“喂,這可不是我沒問。我問過他,他說我煮什麼他便喝什麼。所以紅黃藍綠我皆煮過。“

紅黃藍綠……噯喂,那能喝么。瘟神喝了竟還未被毒死,委實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