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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魑辰又幽幽問了一聲:“老實說我就那麼讓你厭煩么。”

當初在鬼界相處了一百來年,我與他親近得很,何來厭煩之說。遂我搖頭否認道:“沒有,沒有厭煩。”

“那彌淺,你先過來”,他忽然道,“你過來我就相信你。”

我頓了頓,還是轉身走近了去。

魑辰淡淡笑開,忽而伸手捉住了我的手,道:“你還是這麼好騙。”

我忙甩開他,驚道:“喂你想作甚?”我四下望了望,又道,“你快放開我,萬一讓人看見了如何是好!”

哪曉得他非但不放,手上反而一使力,便又將我圈進了他的懷裡。

只聽他下巴摩挲着我的頭頂,笑道:“叫他人瞧去了又如何,就算是叫你師父瞧去了我亦不怕。”

他不怕我怕。如今我已罪責加身了,若要再被師父看到我這副模樣,如何了得!

我費力掙脫可惜掙脫不得,便有些氣悶道:“你又不是我師父的徒弟你當然不怕!我哪敢跟你比,你是鬼君大人,高高在上能怕得了誰!”

魑辰一愣,隨後鬆了手。我趕緊跳離了他。

見他神色怔然,我一時又有些不忍,便又道:“我、我是說,你抱得我太緊,我、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卻突然道:“彌淺,我抱着你,你怕是唯獨不想你師父見到罷。”他說得清清淡淡,聽在我耳中卻響若驚雷。

我心一下慌了去,猛抬頭,對上他那雙半眯的雙眸,幽深而安靜。我胡亂擺弄着衣角,道:“你、你在胡說些……”

魑辰打斷我,又道:“將將迴廊那邊,你對堯司說的我都聽到了。”他安靜了一會,又道,“彌淺,你只告訴我,你在迴廊那裡所說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驀地師父的身影又竄進了我的腦海里。我想說那些不是真的,奈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愣神之際,他又擁我入懷,在我耳邊輕輕嘆道:“七萬年前你已經吃過一次虧,這次也仍不打算回頭么。硬是要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才罷休是不是?天庭神仙沒有一個好東西,彌淺你竟不懂么。”

“七萬年前,堯司早我一步先遇上了你,我可以怪時機不對沒能讓你愛上我;那麼如今呢,我總應該是先你師父遇上你的罷,你卻還是沒愛上我,這又是什麼道理?”

“鬼界有什麼不好,我可以寵你到無法無天。你每日想戲弄多少鬼差皆隨你,你想遣散多少宮婢我便讓你遣散,你想與我爭寢殿想與我爭膳食,我皆讓你便是……彌淺你說,這樣有何不好?奈何你我在一起只有短短一百年的時間?那一百年,卻讓我回味了不知多少個日日夜夜……”

風緩緩拂過我的面頰,我怔愣地看着池子里的漣漪。

池子邊上,又只剩下我一人。

將將在我耳邊的輕嘆聲如自始不存在一般,經風一吹便都什麼都沒有了。我身邊,哪裡還有一個人影。

甚少有時候,我心裡覺得苦。微微發苦。

還記得七萬年前,天庭的神使往鬼界送喜帖時道,仙界司醫神君與蝴蝶仙子要成仙婚了,他倆的三世姻緣總算修成正果。那時,我只覺自己的世界瞬時崩塌一片天昏地暗。

我請求魑辰帶我一起去天庭,向他保證只是去喝喜酒絕不鬧事。

他蹙緊了眉頭看了我一眼,緊緊將我撈進懷裡,低沉着邪魅的聲音道:“過了這次,彌淺便將我鬼宮裡所有宮婢都遣散了去罷,有彌淺在,鬼君哪裡還需宮婢。一個皆不要。”

鬼界鬼君,生得妖嬈邪魅無邊,但性格卻陰晴不定忽暗忽明。但凡三界提及他皆要懼上三兩分。他尤為喜愛去人間勾出美麗女子的魂魄,帶到鬼界做宮婢。能讓鬼君為我遣散所有宮婢,我真真是受寵若驚。

我本打算,上天去參加完堯司的仙婚之後,回來便與他說“好”。

只是,一直沒有那個機會。也不會再有那個機會。

“弦兒。”有一道清清淺淺的聲音將我喚回了神。

我側頭一看,師父正站在不遠處,一身黑衣飄飄。

今日,所有人皆似預謀好了一般,一個一個一遍一遍地在我面前晃蕩。

我就站在原地,望着他,道了聲“師父”。不曉得再一次看見師父心裡是個什麼心境,總覺得此刻我還未被師父趕下山去,很慶幸。還能再一次見到他,亦是很慶幸。

師父動了動眉頭,淡淡道:“今日壽會已罷,弦兒出來太久,為師怕弦兒迷路便出了尋一尋。”

我心尖泛酸,嘴上卻笑道:“徒兒謝過師父。”

他微微皺着雙眉,轉身道:“走罷,回去罷。”

“師父”,我忙喚了一聲,道,“徒兒有罪……”我說著便雙腿往地上跪了去。

等不及了,一刻都等不及了。師父那般神情,怕真的是要捨棄我了。

我還未跪得下去,師父身形一移,突然移到我面前,托住了我身體的重量。他道:“弦兒有什麼要與為師說的,待回去昆崙山再說罷。”

也不管我如何想,師父捏了一個決便將我拉上他的祥雲,帶着我一道出了西海,往昆崙山回去。

一路上我都在思索一會到了昆崙山後該如何與師父請罪。若我還能繼續呆在昆崙山繼續做師父的徒弟那該有多好。

師父站在我邊上,卻是一直安靜着,一句話也不曾多說。

然而我們還未到得了昆崙山,我也還未來得及與師父請罪,半路便出了變故。

遠遠地,我與師父便瞧見二師兄尚瑱一路火急火燎地飛過來。他見了師父二話不說便跪在了祥雲上。

我從未見過二師兄一見師父便跪下的。昆崙山上諸位師兄雖是拜在師父門下,但他們不說我也曉得,個個皆是來歷不凡身份不俗。

以往師兄與師父問安也僅僅是作揖,還沒有如此這般行大禮。一時我胸中沉悶了起來,隱隱騰起一股不妙的感覺。

定是出事了。

師父未先讓二師兄起來,而是倏地凝着眉,一張面容上肅色極重,道:“瑱兒不等為師回去便兀自前來,出了何事?”

二師兄安靜了半晌,頭也未抬,道:“回師父,是大師兄……”

還不待二師兄說完,我便驚道:“是不是大師兄歷劫歸來升為上神了?”難怪二師兄如此謹慎,昆崙山出了上神也算是仙界的大事。

二師兄卻憂心地看了我一眼,沉聲道:“是大師兄下凡歷劫不成,觸犯了天條,如今正被押往天界。”

一時我若五雷轟頂一片茫然。

大師兄……不是升為了上神而是觸犯了天條……

我身體輕飄飄的,耳邊風聲呼呼作響。

“弦兒!”一聲急喝將我喚回心神。我猛然發現自己身體不知何時竟掉下了祥雲,眼下正急速往下落!

突然腰上一緊,有人抱住了我。我抬眼,看見師父正緊繃著一張臉抿着唇。他抱着我一直飛身落在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