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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雲離開了人界,我便一直在想,將才那位小哥似乎有一兩分熟悉,但一時又未想出個頭來,遂在祥雲上睡了過去。只是半夜風大了些又將我給吹醒了過來。

待我張開眼來,卻發現我的祥雲上不知何時還坐了一個人,着了一身墨綠袍子,墨發順着後背流?瀉在了雲上。他正背對着我。

我揉了揉眉心,坐起來。他聽了動靜便轉過身來,眯着一雙眼朝我笑道:“半夜像小徒弟這般睡,怕是會着涼。”

我看清了他的麵皮,不由啞然失笑,道:“這夜間的風乃風神所撒,哪裡會沒個輕重。”此人不是別個,正是師父的萬年好仙友風神。沒想到,竟能在這裡遇見他。

風神挑挑眉,道:“許久不見,小徒弟這脾性倒是沉穩了許多。方才路過的時候恰好看見昆崙山的祥雲,便蹭過來看一看,沒想到真是小徒弟。如何,別來無恙罷。”

我道:“勞風神掛心了。”

風神似不大滿意,癟了癟嘴,道:“怎的還風神風神的叫,也不嫌你我生分。以前你雖是卿華的徒弟,論輩分比我們這群閑散慣了的神仙矮一截,可如今卿華已經不在了,小徒弟亦晉陞為了上神,就勿須再講究輩分了。日後大家見了面你便喚我們一聲兄長。”

我有些晃神,沒答話。還記得師父頭一回待我去參加河神的婚宴,河神娶第三門老婆,我那時才曉得,師父有一幫無恥厚顏的損仙友。

話雖那麼說,但我看得清楚,師父一向雲淡風輕,然處在那幫損友堆里,卻笑得比往日要多許多。河神大婚那日,我認識了師父的損友,東華帝君、風神、夜遊神、司命星君還有紫極仙君、河神冰夷。師父陪着我,與他們在一起過得十分開心。

那時我便想,師父有這麼些個損友也不見得是壞事。

只是後來,第二次與他們見面,是師父灰飛煙滅的時候。我抱緊了師父的身體,還是沒能阻止師父漸漸變成了煙塵。那日天幕灰黑得要命,包括天君在內的三界仙神皆來到無涯境的東皇鐘下,親自為師父祭奠送行。

我似瘋了狂了一般,攥緊了師父的衣冠血袍,漫天的獄蝶隨着我一樣瘋狂,方圓十丈之內任誰都靠近不得。

只覺神智恍惚之際,有人綁住了我,將我綁得死死的絲毫動彈不得。我那才漸漸恢復了過來,心如死灰。

是師父的那幫仙友止住了我。若當時任由我瘋狂下去,指不定會入了魔障成為墮仙。最後待天君走了,仙神散了,他們卻未離去。而是安安靜靜地陪着我在無涯境下坐了三天三夜。

三日後,我拖着早已無知無覺的身體,如視珍寶一般小心翼翼地捧着師父的衣袍,任由他們將我送回了昆崙山,將師父的衣袍安葬在他最喜歡的桃林里。

我便一直蹲在師父旁邊陪着他,哪裡也不去。

風神吁了一口氣,喚回我的神思,道:“真是對不住小徒弟,我不該說起那些。”

我笑了笑,道:“說起不說起,往事皆不會有所改變,變的只會是人心而已。風神大哥莫要自責。”

風神跟着笑出了聲來,話里卻禁不住的哀涼,道:“小徒弟果真是長大了不少亦老成了不少。不曉得卿華見此光景會不會開心。”

我沒說話,他又兀自道:“大抵不會開心。”他看着我彎起了眉眼,“卿華良苦用心養了七萬年的小徒弟,眼看算是見着了些起色,不想他人卻已經不在了。小徒弟也沒能如他所願歡歡喜喜地過日子。”

我側開頭去,低聲道:“莫要再說了。”

風神卻自顧自道:“誒小徒弟,不曉得你還記不記得七萬五千年前的事情。”

我愣了愣。他嘆了口氣,又道:“噯你定是記不清楚了。那時卿華頭一回領兵打戰與魔族抗衡,他才當司戰神君沒多久,如此一鬧騰害得我們哥兒幾個為他捏了一大把冷汗。還好他是勝利了,只是回來時只剩下半條命。想來那魔頭亦是厲害得緊,卿華身上的傷可都是些致命傷,我們都很納悶,為何他還能走得回來。”

我安靜地聽着風神頓了頓繼續道:“後來我們探東探西才發現,大戰後卿華落入了鬼界,被鬼界的一隻小妖給救回了性命。”

風神沖我眨了眨眼,道:“當時卿華板足了氣勢,不許我們去驚擾小妖。他要等着小妖慢慢長大。”

我雙手捂着了臉,垂在膝間。

風神道:“那時年輕,哪裡聽得住卿華的告誡。難得卿華看上了一隻小妖,我們自然是想方設法地摸去鬼界想一瞧究竟。”

“你猜怎麼著……那小妖比我們想象的還要笨拙可愛,我們幾個神仙站在她面前,她愣是將我們當成了採花賊,以為我們想偷她的彼岸花。結果她橫着自己那小小的身體,硬是要將我們幾個往那忘川河裡推。”

“後來啊……小妖愛上了他人,竟願意為了他人去跳那斷仙台,你說傻不傻。卿華雖什麼都未說,但我們都曉得他有多在意。不惜一切開啟崑崙鏡觸犯天條,狠了命地要將小妖救回來,親自去保護她。”

“只是在昆崙山的七萬年,他竟能忍得住,將一切瞞得死死的。兄弟幾個見面時,時常唏噓勸說他,莫要再等莫要再等,都等了七萬年了花兒都早該謝了。可惜他就是不聽我們的,仍舊跟個悶葫蘆似的,悶得很。”

“還好河神大婚那日,他總算帶着小妖來見我們了。只要見了這幾個兄弟,那便意味着他這一輩子就只認定小妖。我們還以為,他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只是可惜……”

我悶悶打斷他,道:“求求你,別說了。”

風神默了默,隨即慌張道:“啊呀小徒弟莫哭,我不說就是了,不說就是了。”

我道:“沒哭。”

風神不罷休,道:“聲音都啞了還說沒哭。”

我不得不承認,風神是個話簍子。一打開閘門,就無論如何都停不下來了。不管我愛聽不愛聽,他都會說,關於師父的一切。

有些話我曉得他是特意說給我聽的。生怕他不說我便會忘記了一般。

誠然,鬼界遇見我師父一事,的的確確是近來看崑崙鏡時才想起的,我亦的的確確似那般無情無義沒心沒肺。

或許,就連他們幾個上神亦是在為師父不值罷。攤上我這麼個無能的徒弟,還要拼了命地去保護,不值。

我自己也知道,不值。丁點兒也不值。

罷後,我裝傻充愣地問風神,為何要告訴我這麼多。

風神無奈地聳聳肩,道:“不曉得,一說起這些就收不住了。”

我便笑道:“你是怕我忘記了罷,怕我忘記了我師父。”

風神一愣,眯着眼道:“小徒弟何時變得如此聰明。”

總是會有人不信我,不信我生生世世能記得師父。但那又如何。能支撐着我消遣這萬萬年仙塵的念頭是我師父,能花萬萬年時間來想念我師父和等待我師父,為何會忘。

我微微挑起唇角,任風拂亂我的髮絲。萬萬年,我師父總會回來。我總能等到他回來。

風神忽而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嘆道:“我本想誇讚小徒弟一句聰明,奈何小徒弟還是如此笨。莫要亂想,都是逗你的呢。卿華走的當日,若不是經人阻止,怕是小徒弟早已遁入了魔道。如此狂烈痴傻,誰會擔心你忘記了卿華。我們真正該擔心的是,你忘不掉,倒是一直束縛着自己。”

我側頭躲開他的手,笑道:“我現在好得很。”

風神道:“你要真的好,那才好。”他頓了頓,似忽然想起了什麼,又道,“誒小徒弟我們莫說這些了,你曉不曉得魔界生了個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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