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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這結界消散,以及身邊出現的大銅鼎,我收納起火粒丹,然後頗有些懊惱起來。

胡青卻出現在我身上,行了個禮,道:“殿下威武,擊破結界,解救小狐於水火。”

我恩了一聲,想對它說起剛才的見聞,又怕柏鑒的話真的應驗,讓青狐也莫名結下因果。便站起身來,望了望四周,問:“此處不宜久留,我們回殿吧。”

我看了下忽然出現的倒着的銅鼎,卻又煩惱起來,心想宴會散場,恐怕又生事端。

胡青似乎看出了我的擔憂,擺了擺手,笑道:“不妨,吾法力已是施展無礙。”便一個咒文,便將此鼎從地上憑空舉起,飛進宮中。

他感嘆了一下,道:“這鼎果然是好東西,正好可有一用,我先使個障眼法,藏在宮裡。殿下,時間不早,請回宮吧。”

我點點頭,便跟他悄悄進宮,一直走到屏風密室。

一路上,我都在想着一個問題——宿命。

宿命到底是什麼……

剛才結界里的頭顱魂靈講的就是宿命?

龍目花和鳳睛菊的預言是宿命?

這個世界中修鍊者時遇到的雷火風三劫是宿命?

為何這個世界的人都這麼相信宿命?

如果真的如此,我夢中的殷郊和現在潛意識裡的殷郊,莫非是宿命?而那天我在崆峒山旅行時所見到的隕石,難道也是宿命?

宿命是否真的存在,還是只是讓我體驗一下宿命?

也許在這個世界裡時間太久了,我需要冷靜一下。我躺倒在狹窄的書架邊,背靠着一堆堆的竹卷,看着胡青難得哼着小曲,對着丹爐給我熬着新的丹藥。

有狐撧肷,

不及樗櫟。

食糜難咽,

與之自由。

有狸伏行,

不設擭穽。

脯而虧俎,

與之朝暮。

有獸臨穴,

不置網罟。

宥矣恕矣,

與之吐哺。

我聽得幾乎想睡着,於是隨口問了一下胡青:“胡青,你信宿命么?”

胡青楞了一下,言道:“命也,難逃。”

我見他這麼說,便嘆了一口氣。

他連忙勸我道:“命,逃無用,固需迎之,解之。正所謂迎刃而解,需要努力。”

我趕緊問道:“那如何迎,如何解?”

胡青便答道:“若以生死論,則父之命,違之;君之命,反之;天之命,渡之。”

我聽了還是不解。

胡青嘿嘿笑着解釋道:“萬物生靈,循環皆有生死,此為天命!但為何大羅神仙、天地聖人能永世不壞?固修鍊之道,正為渡天命也。”

我點了點頭,覺得胡青說的在理,如果宿命不能打破,那還要修鍊幹什麼……

胡青取出丹藥,遞給我,道:“新做的‘狐露丹’,嘗一個,大補修行。”

我捏過來,聞了聞,簡直有些反胃,奇臭無比。我趕緊喊道:“喂,這是什麼啊,好噁心!”

胡青哈哈大笑,道:“此物為吾脫落毛髮煉成,雖有狐味,但一枚可有十年之功,這三枚就有三十年矣,而且還能短期修行狐族之術。”

我一聽竟然有三十年的道行,便也不顧什麼味道了,拿起便就着胡青端的露水吞下。

之感到我身上瞬間產生了一股氣流,似乎每根毛孔都有針刺之感,由內而外,還有些騷癢,又像皮膚上被一股風向外吹着。

胡青看我窘境,連忙告訴了我化丹的口訣。我心中默煉,總算是消去了這股癢氣,頓時覺得內丹中又融合了不少新的能量。

我一邊煉化,一邊又繼續問道,“你剛才哼唱得那首曲子,甚是好聽,只是不懂什麼意思,能講來聽聽么?”

胡青楞了一下,說道:“這只是往日里,自己做的小曲,算不得什麼。”

我樂了:“沒看出,你竟然多才多藝。”

胡青汗顏道:“非也,我狐族皆有一些才藝,只是到了人間,常被稱為妖魅,實在無奈……”

“哦,哈哈。”我笑了起來,“你平日憂鬱太過,哪裡有妖魅。”

胡青說道:“其實我狐族又分數種,這譜曲填詞之技藝,乃是向另一狐族所學。”

這又讓我產生了好奇之心,我便問道:“那又是什麼故事,說來聽聽。”

胡青嘆了口氣,回答道:“殿下可曾記得,小畜曾說過,吾原為青峰山青狐族之一份子,五百年雷劫時引發了一場本族的災禍,被迫離開,幸而被另外一支軒轅墳狐群接納之事?”

我點點頭,這個事我當然不會忘記,因為後來胡青還因為一千年的天火之劫獨自上山渡劫,幾乎失敗,最終被法戒收服的事,為此我還答應他以後幫他煉製解脫之丹藥。

胡青接着道:“當年這另外一支軒轅墳狐群,即為白狐族,它們能歌善舞,更長於樂律,在那段時光,獲益良多。尤其是一年紀相仿的小狐,更是才華橫溢,初見之時,即一見傾心,相處久之,更讓吾愈發心動……”

此刻,我猛然間,眼前卻浮現的是盜鳳睛菊時遇到的那隻白狐!追逐我的那隻白狐,它又為何在深宮之中,還頗有靈性!

胡青見我愣神,便慚愧的笑了,道:“小畜失言了,已跑題甚遠。殿下是想聽這拙曲的意思么,那吾便講講,萬勿見笑。”

我愣愣的點了點頭,腦中還是還回味這白狐之事。

“有狐撧肷,不及樗櫟。食糜難咽,與之自由。”而胡青卻沒有看到我的異常,先吟唱完四句,便繼續說道,“這第一段是說,狐狸撓腋窩,發出異味,還不如臭椿櫟木這樣的廢柴,做成粥也難下咽,還不如給它自由。”

我被胡青的解釋拉了回來,笑着點了點頭,怪不得在煉丹之時想起這首歌,這第一句就是如此。

“有狸伏行,不設擭穽。脯而虧俎,與之朝暮。”

“這四句講的是,狸貓潛伏而行,便不要設置陷阱了,就算做成肉脯也裝不滿俎板,還不如讓他去看朝夕星辰呢……”胡青一板一眼的繼續解釋道。

我聽着,也覺得確實如此,似乎真的感同身受。

“有獸臨穴,不置網罟。宥矣恕矣,與之吐哺。”

“最後四句說的是,野獸回到巢穴,也不要弄獵網,寬恕了它吧,讓它安心哺育自己的後代……”胡青吟唱與解釋完畢,便對我看了一眼,頷了一下首。

“宥矣恕矣,與之吐哺……”我腦中浮現的這兩句,對比這充滿暴行的帝國奴隸之制,這殘酷至極的修鍊界,還世界的許多人,對人生價值之感悟,竟然還比不上一隻狐……

恩,確實要努力修行,才能超脫這宿命。

看着胡青,我又把這白狐之事,深深壓在的心裡,也許,還是不要聲張為好吧!

我沉默起來,運行着體內的丹藥,一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