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日暮西山之下，荒野深林之中，只見三人面前，有些茫然無措地羅列着一眾身着鮮花衣帽，不過二尺的小人兒，細細看去，只見這些小人眉目與普通人並無異處，只是身形小巧，比之常人更為細嫩罷了，倒像極了縮小版的人類，甚是玄奇。

見得他們惶恐的模樣，羅凡也並不欲與其為難，隨即又看向那駝女道：“無妨，不過些許誤會罷了，你們也不必放在心上。”

那駝女聞言大喜，本見幾人就着夕陽的餘光，如驚鴻般自九天落下，本就疑是仙人降世，來拯救這小人國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的臣民，此時又見到幾人英姿風骨，皆風華絕世，宛若仙人降臨，心地又如此寬宏，更認定了幾人是仙人下凡，轉頭向那小人王咿咿呀呀說了幾句，隨即只見這些小人皆連忙卸下兵刃，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時而高聲大呼，時而磕頭如搗蒜，只是羅凡也不知道他們說的什麼，卻也猜到多半是求助言語，因此只道：“我來此地，只因算到汝國幾人日後將有一場仙緣，然因些許事務，使我索性便將這場造化提前些許時日，你方才所說那殃神，又是怎麼回事？此中詳情，且說與我聽，我聽聞此地歷年來盤踞着一個妖人，專一殺害小人，祭煉妖法，我蜀山派歷來以降妖除魔為己任，若是方便，順手料理了這妖人也好。”

那駝女聞言不禁激動萬分，又是連連磕頭，隨即開口道：“上仙明鑒。他藏身之處大約在千百里外的雪山深處，只是我等並不知其真正所在。他每次受享，就在左側里許傷心崖頂一塊大石上面。來時他滿身都是煙霧圍繞。就在兩箭之地外的洞穴。他來時，我們需備下二十四名送死的小人，各捧着一個黃金果。等他一到，便脫了衣服，自己走出，跪在崖下。小女子曾在左近，偷看過兩次，見他用一根幡往下一擺，一陣大風。連他和二十四名小人立時颳走，不知去向。家在雪山，也是他自己說的，並無人去過。如今算起年份，為害已有十數年了。”

羅凡點了點頭道：“先前聽你所言，那妖人前來，也就是這幾日的事情？”

駝女道日期確實便是這幾日，又道仙長若是不急，可去往王洞暫居。

此事也急不得。況且這小人王國奇異非常，往日書中所見，也不及親眼所見來得暢快，卻也欣然應允。

小王聞得神仙肯光降他的洞府。並為除害，連忙率眾跪謝，一時歡聲雷動。

路途之中。羅凡卻也向這駝女詢問了一番此地風土人情。

卻說這小人王國，只有兩姓。男姓希里，女姓溫靈。傳聞他們萬多年前的祖先，也和尋常人類一般無二，卻並非自古便是如此小巧種族。

在幾千年當中，不特文治武功，禮樂教化，號稱極盛；便是起居服食之微，也是舉世無兩。同樣和中朝一般，擁有廣土眾民，天時地利，真可稱得起泱泱大國之風。只為後世子孫不爭氣，風俗日衰，人情日薄，那自取滅亡之道，少說點也有幾千百條，以致國家亡了。人種因耽宴適，萬種剝削，到了末世，休說像中古時代那種身長九尺多的大人沒有，便是七尺之軀也為希見。後來逐漸退化到今日地步，再不能與別的大國一較長短。同時人種也受了許多殘殺壓迫，實在沒法再混下去，只得遁入深山。經過了些朝代，出了一位英主，苦口婆心，生聚教養，方才全國悔悟，發奮圖強。雖然千百年來無多進展，仍是局處山中一隅之地，可是到底還算回到原始那一時代，穴居野外，個個身輕力健，能以群力追飛逐走；不似初來時，個個和嬰兒一般，受了禽災獸害，只知向天哭泣。人種也一天比一天生育得多。據本族祖先傳的圖讖，若干年以後，只要眾心如一，仍能恢復以前冠裳文物之盛呢。

當然這些傳說，連小王本人亦是將信將疑，唯有從一些上古遺留下來的風俗與器物來看，這些小人在數千年前或許還真是一文明古國。

幾人且談且行，約有十里之遙。忽見峭壁前橫，排天直上，似乎無路可通。沿壁走了里許，地勢忽又寬廣，漸聞鼓樂之聲起自壁內。

前面一群百十個領路的小人忽往壁中鑽去。近前一看，壁上下滿是薛蘿香蘭之類，萬花如綉，五色芳菲，碧葉平鋪，濃鮮肥潤，時聞異香，越顯幽艷。再看小人入口，乃是峭壁下面的一個圭竇。也有兩扇門，乃是用藤青花草紮成的，編排得甚是靈巧。底面附有尺多厚的泥土，藤蔓盤糾，草葉掩映，紅紫相間，關起來，與崖壁成了一體。不知底細的人，決看不出來。門是六角形，方圓只有四五尺，拿小人的身量站在門中，自然還下得去；如是大人，再拿那片雄偉高大的崖壁一陪襯，就顯得太渺小了，只得俯身，才能勉強入內。

入鄉隨俗，幾人卻也彎腰進入，進門不遠，又是一座崖壁當路，前後兩壁，排天直上，高矮相差無幾，離地二十丈以上。壁上滿插着許多奇形怪狀的兵器和長大竹箭，鋒頭俱都斜着向上。當頂老藤交覆，濃蔭密布。藤下面時有片雲附壁粘崖，升沉游散，益發把上面天光遮住。不時看見日光從藤隙漏下來的淡白點子，倏隱倏現，景物甚是陰森。

這些人種雖小，心思卻也周密，難為他們開闢出這等隱秘的地方，來做巢穴。休說外人到此尋它不着，便是在崖頂望下來，也只當是一條無底深壑，又怎能看出下面會藏有亘古希見的僬僥之邦？

他們身材太小，山中野獸雖多，還可用人力齊心防禦驅除；然天空的妖禽，卻是大患，所以他們住的地方既要嚴密，出門時至少總是百十成群。平日患難相共，不知不覺，便養成了合群的心。否則似他們這等渺小脆弱，早就絕種不知多少年了。

聽那駝女言道，眼前這兩座崖壁，總名叫做通天壑。兩邊崖壑，越上越往裡湊，下面相隔不下十五丈，可是盡上頭相隔只有丈許，並有千年古藤盤繞。只要洞門要地不被知曉，決難攻下。

沿二層崖壁走去，忽聞鼓樂之聲大作。循聲走沒數十步，前面一個凹進去的壁間，小王已率領洞中臣民相迎，迎接的排場，卻也頗為獨特，只見眾人手執一根點燃的木條，青煙繚繞，雜以鼓樂，迎將上來。近前一看，小王率領二妃、臣民跪在當地，手中擎着的那根木條比別人部長大些，顏色黝黑，發出來的香味清醇無比。未完待續……R1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