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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豐將這封信交到他手中時,林雲鶴勉強從眾多公文中抬起頭,捏着薄薄的信紙,一看就是一個時辰,短短的幾行筆鋒豪邁的字就像是千言萬語一般,讓林雲鶴久蹙的眉頭舒展開。在旁邊瞧着的安豐卻暗暗嘆氣。

四月芳菲盡,而韓暮欣的婚事還未定下。

韓暮欣與韓暮華如果不是一個房頭,妹妹先出嫁倒還好說,但是轉眼韓暮華的婚期只有大半個月就到了,韓暮欣卻還未“蓋棺定論”,讓老夫人怎麼能不急。

老夫人今日把三房的都叫到了懿祥閣談話,和煦長公主也在。

老夫人當面把康家的情況說給了三房的人聽,“……康家的小少爺今年弱冠,前兩年中的進士,在司禮監做事,和暮欣年齡正合適,是真正的富貴之家,暮欣嫁過去只會受到敬待,絕不會受苦。”

韓暮華捧了杯茶慢慢飲着,司禮監挨着詹事府,是給聖上修書的重要部門,當朝聖上愛古籍,朝堂上很多位高權重的文臣都是從司禮監和詹事府出來的。這個康家小少爺的前途確實不錯,老夫人是真心為韓暮欣的未來考慮。

康小少爺青年才俊,康家即便現在還不出挑,以後也會慢慢發跡,韓凜對這門婚事很滿意,恭敬對老夫人道:“娘親自給找的人家,怎麼會不合適,暮欣還不快謝謝祖母!”

三夫人如今一心都撲在韓暮華身上,自從知道了韓暮欣是黃姨娘的孩子,哪裡還有半分閑心,但畢竟也是她從小帶大的,並不忍心傷害,一直都採取“不管不顧”的政策。

和煦長公主自從知道了真相後,對韓暮欣這個名義上的嫡女並不看好。自然婚事她也就不上心。

老夫人聽韓凜這麼一說,鬆了口氣,“既然這樣,明日我就讓康家的人來商議婚期。”

韓暮欣一直低垂着頭,聽到這裡,猛然地抬起了頭,臉色冰寒地朝着房間內幾人望了一圈,然後突然跪在老夫人面前,語調堅定:“祖母,我不嫁康家!”

老夫人臉色頓時就黑了。端在手中青花纏枝紋茶盞用力拍在旁邊的小几上,茶蓋都掀翻,茶漬潑了一小几。

“說什麼胡話。康家哪裡不好,配你綽綽有餘!”老夫人怒極,這當真是再重不能的話了,原本老夫人心氣兒高,韓國公府地位又不俗。她是極看中家中姑娘的身份,就算是家中庶女在她眼裡也如同金枝玉葉,現在,當著三房的面這麼貶低韓暮欣,可見她的怒氣。

韓凜從沒見過母親發這麼大的火,他自小尊敬母親。如今老夫人年齡愈大,身子也越發不好,看着老夫人鬢角的蒼蒼白髮。他心裡就發酸,於是對韓暮欣的舉動更加不喜,女兒就是要乖巧順遂的,自古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韓暮欣還想要違背不成?

“暮欣。快給祖母陪不是!”韓凜憤怒地站了起來。

韓暮欣微垂着的頭抬起,她眼神冷然地看了老夫人和三老爺韓凜一眼。忽的冷笑一聲,然後將目光落在了三夫人身上,突然膝行兩步,一把抱住三夫人的腿,話語里都是委屈,“娘,你幫我說句話,我不要嫁到康家,娘,求求你!”

“你——”韓凜指着韓暮欣被氣的說不出話來。

三夫人的手有些顫抖,她低頭看了眼韓暮欣哀求的臉,一股心疼和不忍從內心泛起,可是轉眼就瞧見韓暮欣俏似黃姨娘的那雙丹鳳眼,瞬間,情緒全無,內心只剩下這麼多年被騙的憤恨和不甘來。

韓暮欣親眼看見三夫人臉色變幻,絕望地鬆開了手,和煦長公主坐在一邊,旁若無人的將這一切當笑話看,直到韓凜向她使了個眼色,她才不甘不願的開口:“暮欣,娘都是為你考慮,乖乖的聽話嫁到康家,以後康家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韓暮華瞧着韓暮欣此時的表情,心情平靜,彷彿早就預料到一樣,並沒有想站出來替她說話,韓暮欣從小被三夫人寵壞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丁點兒委曲求全,隱忍不發都不會,現在她折了翅膀,沒了人庇佑,不懂得收斂,現在的結果,完全就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韓暮華一點也不同情她。

韓暮欣突然站了起來,整個人踉蹌了兩步,才傲着頭輕蔑地看着老夫人,“好,好,你們都想我嫁到康家!庶女的命就不是命,就是你們拿來求榮的,就像當初三姐一樣!”她冷笑了兩聲,又死死盯着韓暮華,“這都是你一手策劃的是不是,想要我給你讓道,想的美!我偏不!我就不嫁,我看你怎麼嫁的出去!”

韓暮欣整個人瘋癲了一般,說完竟然哈哈大笑起來!

老夫人被氣的胸脯起伏不定,要不是一邊韓暮華攔着,她都想把茶盞砸到韓暮欣身上,“暮欣,你在胡言亂語什麼!都瘋了不成!”

韓暮華也皺眉,雖然世家之間婚姻確實牽扯良多,但韓暮欣把這些說的如此不堪,已經超過了老夫人所能忍耐的極限。

“祖母,我沒瘋,我好着呢,如果你們執意讓我嫁進康家,我就將我偷偷跟着三表哥出盛京的事情抖出來,到時候大家一起沒臉!”

韓暮欣臉色猙獰着,一副魚死網破的樣子。

這次連和煦長公主也聽不下去了,“來人,快把這個小蹄子的嘴給堵上!這般猖狂!”

長公主話一出口,她身後的壯實的女官就將韓暮欣束縛住。

老夫人的一點耐心被韓暮欣磨光了,捏着佛珠的手拍在小几上拍的山響,翡翠佛珠碰撞着楠木小几,上好的翡翠也有了裂痕。

“想要和我談籌碼,你還太嫩了些,別以為我拿你沒辦法,桂嬤嬤,把她帶下去,找人日夜看守,派人去康家,請康家的人明日就過來商談婚期,這次,我綁也要把你塞進康家的花轎!”一番帶着怒意的話說下來,老夫人咳嗽了兩聲,韓暮華輕拍着老夫人的背幫着順氣。

桂嬤嬤帶着壯實的婆子按住了韓暮欣,直到這個時候韓暮欣眼裡才露出一絲驚恐和害怕。她眼神祈求地看了眼老夫人和韓凜,就被抬着送回了秋水居。

“你們都下去吧,我累了。”老夫人揉着額頭,滿臉的疲累。

韓凜上前走了兩步,張了張口,原本想要為韓暮欣說兩句好話,可瞧着蒼老的母親,他又閉了嘴,轉身出了懿祥閣。

“祖母,我瞧着四姐脾氣硬,您這樣逼怕是不好?”韓暮華猶豫再三還是提醒道。

韓暮欣心高氣傲,又不會伏低做小,老夫人把她逼到絕境換來的只能是魂歸西天。去年,人前韓暮琴歿了,如果今年韓暮欣又沒了,未出閣的姑娘歿了視為不詳,到時盛京還不知道要怎樣傳韓國公府。

老夫人身心俱疲,哪裡還有心思管這些,也只是敷衍的點點頭。

韓暮華也不知道老夫人聽沒聽得進去,“那祖母好生休息,暮華告退,晚點再來給祖母請安。”

老夫人揮了揮手,韓暮華起身回了錦墨居。

韓暮華剛回來,連一口熱茶都沒喝上,韓柔身邊的大丫鬟想南就拎着一個食盒前來拜訪。

韓暮華朝着妙函頷首,妙函才讓小丫鬟掀了帘子把想南迎進來。

想南瞥了一眼在玫瑰椅上閉目養神的韓暮華,小心翼翼地開口:“五小姐,奴婢是柔小姐屋裡的丫鬟想南,柔小姐清早做了翠玉豆糕,想着五小姐沒吃過南邊的口味,就讓奴婢送過來些給五小姐嘗嘗。”

“放着吧,讓柔姐姐費心了,銀紅你去拿一包六安茶給想南帶回去讓柔姐姐吃。”

妙珍接過想南手中的食盒,給了她一個銀餜子做打賞。

想南暗地裡又偷瞟了韓暮華幾眼這才離開。

“真是個沒見地的,這個時候來打探消息,這個柔小姐真當咱們是好欺負的?”妙珍憤憤不平。

韓暮華本來在懿祥閣壓抑了一早上,精神緊繃,被妙珍這一句話說的笑起來。

妙函瞪了妙珍一眼,“我看你才是沒見地的,知道想南是柔小姐派來打探消息的,還把什麼都寫在臉上。”

妙珍妙函在韓暮華身邊待久了,房間里沒有外人的時候,她們說話很隨意,妙珍細心,妙函通透,瑞雪走了後,韓暮華更加器重她們,平時沒外人在場的時候,什麼話也都是直說的。

說完,妙函就變得嚴肅,“五小姐,柔小姐是個心大的,你若是要用她,一定不能大意。”

韓暮華拍了拍妙函繃著的小臉,玩笑道:“知道了,管家婆!”

妙函聽了一跺腳,“五小姐!奴婢是真心為您考慮,您還取笑人家。”

“好了好了,不說了,去給我把針線拿來。”雖然婚事什麼都不要她操心,但是她也沒的閑,婚服、四季衣裳老夫人都安排好了,但是小衣卻是要她自己做,還有前些日子答應給二奶奶的兩幅帕子也沒綉好。

瞧着手中大紅色杭綢上綉了一半的鴛鴦戲水,韓暮華就咬牙切齒起來,李濂這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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